潘總沒說話，看了看潘戰元，又看了看我，眼里情緒不明地問了一句：“你怎么替她保證？”
我頓時有些難堪。
自那次拒絕了潘戰元之后，我們便沒有再見過。這次他突然出現在這里，驚訝的不僅是潘總，也是我。
何況，他說了那句容易讓人誤會的話。
“杰德需要什么樣的保證？”
潘戰元仍是那副“我不在乎”的樣子，說話間，身子往后靠了靠，微抬起下巴正對著潘總，仿佛在談論著一樁生意似的。
潘總臉色鐵青。
半晌，才開口說道：“戰元，收購不是兒戲。”
這句話，說得極重。
我不知潘總是基于什么立場？杰德的總裁，抑或是潘戰元的家人？
我恨不能馬上遁形，可還沒等我邁開腿，潘戰元那家伙像是背后長了眼睛似的，突然微側過頭來輕呵了一聲：“你等等！”
我一下子被釘在原地。
“那幾個案子我看過了，我認為沒有問題，是你們杰德白撿的肥肉。”
我不由自主的點頭認同。
潘總瞥了我一眼，對潘戰元冷冷開口道：“收不收購是我公司的事務。”
言外之意，不關你的事。
我剛升起的希望，又磨滅了。
潘戰元用指節懶洋洋地敲擊著桌面，節奏輕快，看起來心情舒暢，“如果你不收購，我就把我在杰德的股份轉讓給他們。”
“你？！”
潘戰元話一出口，潘總突然滿臉通紅，半天說不出一個詞兒來。
他指著悠閑自得地坐在椅子上的男人，氣得直哆嗦，終于像一個老者了。
“你……簡直胡鬧！”
潘戰元不為所動，漫不經心地開口道：“怎樣？能夠保證了嗎？”
潘總握緊的拳頭費了好大勁才舒展開來，重新撐在桌面上：“你就非得收購？”
潘戰元點了點頭：“我可以簽個對賭協議，如果出現風險，我負責購回出讓的股權。”
……
我夾在這對堂叔侄之間，努力掙扎著喘氣的空間。
雖然跟潘戰元認識的時間不算太長，但他的為人我太清楚了，他出馬的事，哪有辦不成的。
我老實吧嗒地跟在他后面，出了杰德的大門，上了他的車。
車里的氛圍可沒有剛才在潘總辦公室那般“輕松”，潘戰元沉著一張臉，嘴抿成了一條直線，徒然讓四月的天冷澀了幾分。
車里溫度一直沒升上來。
車里的人一直保持著沉默。
我挪動了一下身體，即便寬敞舒適軟乎的座位，好像因為這仄逼的氛圍，讓人渾身不自在。
他似乎在想著什么，因著我的動靜，突然回過神來。
“那個……今天謝謝你。”我說。
他淡淡瞥了我一眼，“為了他嗎？”
“啊？”
“江御城。”
我一頭問號。
沒想到他會突然扯到江御城，連我自己也沒意識過來。
難道是為了江御城嗎？不是吧……
我忙擺手：“不是的……我只是從杰德的利益考慮……”
解釋似乎越描越黑。不過本來也不是因為江御城那小子啊！我干嘛著急解釋呢……
見我語無倫次，潘戰元眼神暗了暗，“所以你一個小員工敢去沖撞董事長？”
我低下了頭，只得老實交代：“余氏的余小姐找了我，說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話……我能看出來，這幾個案子對杰德沒有壞處，只不過……”
“老潘家一向謹慎。”他打斷了我，抬眼問道：“余氏找你？說什么？”
“她說……因為她男朋友娘家的生意出了問題……”我又下意識地解釋了一番：“我并不是因為幫助她，只是我覺得這對杰德來說是共贏的事情……”
“她男朋友？蕭同？”
“你認識？”
潘戰元突然停下了車，用一抹怪異的表情看著我，問道：“你知道江御城是誰嗎？”
我一臉懵：“這事真跟江御城沒什么關系，雖然他和蕭同是表親……”
我解釋著，覺得不太對勁，同一個娘家，總歸還是有點關系的。
“你知道他們是表兄弟？”潘戰元挑眉。
“嗯，余小姐跟我說的。”
“你應該知道這幾家意向收購的公司，都是國晟在國內的業務吧？”
“嗯，這個我知道。”
潘戰元輕輕嘆了口氣，“那你知道國晟姓江吧？”
“嗯？”
“江御城是國晟的太子爺。”
……
我渾渾噩噩地回到家，抬頭看著眼前這棟豪華的公寓樓，說不出的滋味。
按照潘戰元的說法，江御城是江家選的接班人，但江御城的父親早年就與他母親趙氏離婚了，國晟在國內的地產業務，一部分掌握在趙氏手里。江家早有意向切掉這塊，但江御城不愿意，后來他就來負責國內房地業務了。
潘戰元猜測，江御城大概跟他父親達成了某種“賭約”，他父親給他開出了某個條件。江御城倒不負期望，這兩年把國晟國內業務經營得風生水起。
可是國晟的兒子多啊，其他人哪會這么輕易放手，自然會想方設法給江御城使絆子。
國晟的業務其實在去年中旬就開始出現了狀況，但似乎還在江御城的控制內，真正脫韁，大概是自杰德與尚城合作德城天悅城市中心項目開始的。
所以，他當初千方百計地來攪亂潘戰元與我，跑馬場蹭飯，小白島告白，遠飛大廈的真相……
我心底泛起一絲苦笑，連他也認為德城天悅城市中心項目的落地，是因為我的關系……潘戰元對我，是因為韓菲菲的關系……
我看著頂樓暗黑的光線，心想，或許他輸了賭局，把房子一賣，退一萬步，還能去國晟當他的太子爺……
而我，竟然為了余小姐的一席話，和他莫名其妙的幾個舉動，沖撞了潘總。
潘戰元說得沒錯。
我目的不純。
我停好車，在車里循環了好一會兒音樂，終于平復了心情。
地下停車場一片寂靜。
我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之前江御城停車的車位，空著的。
我嘴角勾起一絲自嘲的笑，推門準備下車，突然，副駕的門被人從另一側拉開，一個身影飛快地閃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