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嵐早已經淚流滿面，在聽蘇天明講往事的時候，她就仿佛在聽有關別人的故事一般。

　　這些往事太久遠了，或者說是她根本就不愿意回憶起，回憶起過去的艱苦與自己的嫉妒與齷齪。

　　“那是天剛剛亮，卻沒有光。天上都是烏云，我媽知道要下雨了，趕緊回家收衣服，給剛種的菜蓋棚子。”

　　“醫院里的燈光比天還亮，醫生們來來往往，我想，我就從窗戶里跳下去得了。”

　　“我走到窗邊，有風吹過來，很冷，很涼，但血腥味還是飄到了我的腦子里。”

　　“所有人都以為我是在看風景排解焦慮，我突然跳下去的話，一定沒人能反應過來。五樓，一睜眼，一閉眼就結束了。”

　　“但我還是被阻止了。我聽到了小迎的哭聲。”

　　“那真是不可思議，明明這九個月都沒有好好的汲取營養，哭起來卻那么響亮。”

　　“我當老師的時候最討厭這種大嗓門的學生了，鬧起來能把人腦子都叫疼。我那時就是被吵醒的，然后我哭了。”

　　“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哭，但是血腥味沒有了。天也亮了，隨著她的哭聲我看到了拂曉時的天光，外面還是沒有醫院里亮。可我的心亮了。”

　　“小芬活著的時候說過，如果以后我們生了女兒，就叫蘇迎，如果生了兒子，就叫蘇白。”

　　“起名的時候，我的確是想到了這個，但實際上我會為她取名蘇迎，是因為在她誕生的時候，我迎來了我的新生。我希望她以后也能如那天一般，在最黑暗的時候迎來光明。”

　　蘇天明舉起了手邊的杯子，里面沒有水，之前的咖啡被他倒掉了。

　　他又把它放下，繼續說。

　　“我會出門打拼是為了小迎。她從小身體不好，你又不愿意母乳喂養，總是說產不出奶，但實際上你每天都在漲奶，你把奶水喂給王嫂的孩子，還總說是小迎喝不下。”

　　“我想給小迎喂好一點的奶粉，但我買不起。我拿著錢去問店鋪的老板，老板告訴我，代購是很費錢的。你工資夠了，但全部的錢都拿去買奶粉，你家人還活不活了？”

　　“我狠心把小迎丟給我媽，我們兩個一起出門拼搏了。”

　　“平心而論，我當時沒有放下，我怎么可能放得下。我多少次問過自己，如果當初沒有你，我現在應該過得有多幸福？”

　　“可沒有你也就沒有小迎，你是小迎的母親，我不應該讓我心愛的女兒沒了母親。”

　　“我忍下了，時間漸漸的過去，我看到了你的改變，我也放下了往事。后來在你的要求下，我們有了蘇久。”

　　“我是不想要第二個女兒的，我最心疼的女兒我都沒時間沒精力去彌補，我再生一個干嘛？可你為此自殺，為此絕食，我也只能順著你。”

　　“我們的生活漸漸好了，我提出想接小迎過來。但你極力反對，你擔心接小迎的時候我媽媽也會要求過來同住，然后攪和的你生活不寧，說不定還會說出當年發生的事。你又是自殺威脅，我再次妥協。”

　　“又過了幾年，我媽病死了，你這才不得不接回小迎。你對她沒有愛，我看得出來，血緣也只是勉強將你們捆綁在一起罷了。”

　　“我知道你在介懷當年的事，但我已經釋懷了。我希望你能夠走出陰影，因此我順著你的心意疏遠小迎，希望你能夠不再那么仇視她。但你沒有。”

　　“當初是小迎救了我，也救了你。不然我們根本沒有今天。這些年，但凡你對小迎上一點心，我都不會對你如此失望。秦嵐，你有想過離婚嗎？剛好有兩個女兒，蘇久給你，我要帶走小迎。”

　　蘇天明的每一個字都扎進了秦嵐的心里，所有的瘋狂都變成了絕望與悲傷，她滑坐在床邊，大聲哭泣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