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倫目視著鏡子。
在面前這個長相陽光的男人的背后，似乎浮現出無數張熟悉的面孔在對他微笑。
薇薇安、愛德華、安格斯、勞瑞，還有老伊凡以及最后為他而死的李滄。
哪怕只是保證這些家人朋友能活下去，哪怕只是求在末日后能一起茍存幾天，艾倫就已經肩負一座大山。
他只是一個被選中的人類，對手卻是全知全能的神，兩者之間的最基本的生命等級都不是一個次元。
老實說最后能做到與上帝的影子面對面，艾倫就已經竭盡全力了。
現在最后的玉珠破碎，他已經沒有再來一次的機會。
他賭不起。
所以，那就不賭了？
“可替代的辦法又在哪兒？”
艾倫問向鏡子“艾倫”，雖然只得到了一片寂靜。
鏡子當然不會說話，他只是在詢問自己。
如果蟄伏起來偷偷積攢材料，雖然時間不夠，但在大災變中或許能制作出最低級的裝甲，大概可以保命。
但要是賭一把，看是否能現在就獲取到上帝的一小部分權能，以擁有天使力量的姿態來面對大災變，能大大增加成功率。
第一種是有很大幾率死在大災變應對不當的前期，第二種也是有很大幾率死在竊取力量的今天。
選一，還是選二？
漫長的思考之后，艾倫低頭忽然笑了笑，重新扎好頭發：
“我選先吃飯?！?p> ......
圣路易斯大學地下超市，
艾倫推著手推車在挑挑揀揀，車子里已經擺滿了牛肉和調味料，還有一瓶價格美好的紅酒平放在角落里。
他計劃用紅酒燴牛肉來當做今天的主食。
超市里人來人往，到處都是穿著簡單袍子和拖鞋的學生們。
新生入學的學校超市一般會有較大的折扣，在東夏之外的國家上學，食堂其實對于平民學生來說性價比略低些，尤其是對于艾倫這類自己做飯水平尚可的人而言。
相比較下，超市的實惠食材則更受他們的喜愛。
這就是超市人多的原因。
而且圣路易斯大學的超市同樣展示了它優秀的一面，這里的牛排和豬排都是屠宰場早晨現殺供應的，價格便宜還極為新鮮，西芹和洋蔥還帶著露水，看起來十分誘人。
就這幾樣東西，簡單搭配一下，就是一次不錯的午餐。
回到宿舍，艾倫把多余的食材放進房間自帶的小冰箱，打起燃氣爐，開始烹飪。
牛肉洗凈，先用熱水焯一遍，濾掉血水，并加入黑胡椒和紅酒腌制。
西芹和洋蔥煮熟，加入奶油，熬制十分鐘后把牛肉放入，小火慢燉半個小時。
布置一下，艾倫的享受開始。
“哦吼！這個牛肉比災變時更好吃，還有洋蔥，竟然這么甜！”
剩下的紅酒也被艾倫拿出來佐餐，明明只花了自己生活費的極小部分，味道卻遠勝他在災變后嘗到的那些酒。
“就這個酒的價格，啊呀，感謝您們，我親愛的父母！”
“吧唧吧唧...”
“嗝~，呼...”
幾分鐘的時間，一點五磅的牛肉和調味用的蔬菜分毫不剩，盤子都被他舔的白花花的，跟洗過一樣。
這道花了艾倫一個小時制作的大餐被他全部吞入腹中。
把餐桌收拾好，艾倫端著最后一杯紅酒仰躺在小沙發上。
紅酒在杯中晃呀晃，鮮艷的色彩掛滿整個杯壁，干凈的果香漸漸溢出來，沁人心脾。
艾倫品嘗了一口后，隨手拿起那枚白子，丟入高腳杯里。
看著它慢慢沉入紅酒，艾倫舉起杯子對著天空輕聲呢喃一句：
“cheers。”
一飲而盡。
白子順著酒液進入了他的身體。
感受到那東西被自己咽下去，艾倫閉上了眼睛。
沒有技術，沒有信任的伙伴，他只能用這種最原始的辦法。
他選擇現在賭，賭今天！
白子的能量開始逸散...
“咳咳，其實還行，就是有點卡嗓子?！?p> “咳咳，咳咳，噗！”
如果剖開艾倫的身體就能發現，一股白金色的洪流在他的血管里瘋狂流竄，高熱的能量幾乎把血管燒成焦炭。
從心臟奔向兩肺，從肺部又跑到肝脾，在各個臟器中大肆破壞。
鐵銹味不受控制的涌上喉嚨，艾倫的眼睛、鼻子、耳朵都開始流血，疼痛由大腦迅速蔓延到全身。
“啊！??！”
艾倫雙手握拳，疼的指甲都插進肉里。
“嗯??！嘶...”
“竟然，這么疼...”
疼痛之后則是麻木，短短數秒，艾倫已經感受不到自己的雙腿存在，視線也開始抖動，呼吸吃力，似乎吸進都不是氧氣一般。
窒息，意識模糊，死神冰冷的雙手已經攀上他的脖頸。
耳邊似乎傳來猖狂的獰笑聲，嘲笑他自不量力的行為。以凡人之軀承受神的力量，無盡痛苦下的死亡，必將是螳臂當車唯一的歸宿。
結束了么？
鮮血流到艾倫顫顫巍巍的手上，拼盡所有力氣，從身旁的書包里掏出那已經沒用的護手。
模糊的意識強行凝出一絲清明，艾倫深吸一口氣，慢慢吐出：
“怎么可能...親愛的神，我可是，死不了的！”
張開嘴，惡狠狠的，一口咬下。
灰色的玉珠和白子在胃里相遇。
瞬間，劇烈的能量波動炸開！
“轟”的一聲，艾倫的腹部出現一個大洞，腸子四散在周圍，里面剛吃下還沒消化的牛肉碎塊布滿沙發，血水像不要錢似的噴出。
原本就已經接近死亡的艾倫，又加快了生命的流逝。
“為，什么？”
雖然不甘自己就這么毫無懸念的死去，但手里什么也不剩的他，理所當然的陷入了昏迷之中。
......
“嘿！艾倫！”
“艾倫？艾倫·伊夫琳？還活著嗎？”
“給我睜眼??！”
“蛤！”
一聲大吼，艾倫像溺水的人被救上岸一般被直接震醒，大口喘著粗氣。
轉臉一看，一個他永遠不會忘記的身影出現在他面前：
“哈，哈，嗬...”
“你是，李滄？！”
“兄弟！你還沒死？！”
黑發黑眼，瘦高的身體，帶著眼睛，正是扭轉時間之前幫艾倫填了一次代價的李滄本人。
“啊哈哈哈，沒想到吧，我跟你一塊回去了。”
李滄坐在艾倫旁邊，大笑著拍拍艾倫的肩膀。
左四下，右兩下。
艾倫在他拍完之后，在自己的胸口畫了個V字。
暗號對上了，
兩人相視一眼，大笑起來。
笑鬧過后，艾倫又嘆了口氣：
“可惜現在你跟我回來也沒用了，我已經搞砸了，兄弟。”
“現在，我已經死了?！?p> 做了個攤手的動作，艾倫張開胳膊，發泄一般用力把自己摔躺在地上。
這里是一片草坪，用力也沒感覺疼痛，這讓他更加煩悶。
李滄則笑著拍拍他的腦袋：
“沒事，每次你搞砸的時候，不還有我么?！?p> “有我在這里，你還有機會?！?p> “別拍我頭，等等，你說我還有機會？”
艾倫詫異的看著他，這位在他心里大哥一樣的兄弟從不說謊話，可他自己的身體都破碎成腐爛的西紅柿了，哪來的方法還能救他？
像是看穿了艾倫的想法，李滄小心翼翼的把手伸進自己的胸口，再拿出時，手掌上赫然多了一塊紅色的石頭。
石頭不大，也就桃核大小，上面的紅色明亮透徹，純凈如寶石一般。
“這是，血石！”
艾倫一把奪過石頭，放在眼前自己觀察。
紅的如此鮮艷，還有這大小，與其他米粒大小的血石比起來簡直是天差地別。
“從沒見過的超精品，你哪來的啊?！?p> 李滄指了指自己，笑而不語。
艾倫沒看懂，指李滄自己是什么意思？
“不懂啊，不懂就別管了，趕緊用吧。”
李滄拿起那枚血石，直接塞進他嘴里。
“唔！等等，急什...”
艾倫滿頭的問號，還想了解一下李滄的情況，血石就壓住了舌頭。
還沒等他囫圇的說完一句話，艾倫的眼前一黑，意識又一次沉入海底。
眼中最后的景象，是李滄坐在那兒向他揮手，嘴里還說了什么。
看那口型，好像是...
“Farewell...
my brother？（永別了，我的兄弟）”
現實世界，
一顆與艾倫嘴里一模一樣的紅色石頭出現在他的額頭，莫名的開始閃爍紅光。
先是融化，然后分流，一部分流向艾倫腹部的大洞，一部分凝結成菱形嵌在艾倫的額頭偏上方。
鮮血，腸子，破裂的肉膜，似乎是在那顆紅色石頭的作用下，時光倒流般重新回到艾倫身上，心跳和脈搏變成更強有力的跳動。
“唔...”
微微的一鼻音傳出聲來，艾倫艱難的抬起了一點眼皮。
此時，一縷陽光照在沙發對面電視的液晶屏幕上，清晰的映出了艾倫的身影：
原本的發色變成了雪白，渾身都是紅酒的紫色，額間出現一個及其標準的紅色菱形。
造型就是突出一個怪異。
然而最讓人稱奇的，是他背后那兩片羽尖發紅，宛若染血的金紅色羽翼。
在陽光中輕輕的抖動。
似乎在慶祝，自己的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