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一樓的會客廳里,松下暢面向書架站著,交錯的雙手正于其中匆忙地翻找著文件夾。
他不太記得當初是否還留有物部平次的聯系方式。
雖說那位在東京警視廳里工作的搜查官也稱得上是自己的舊相識,可仔細想來,大約已有三年沒有碰面了。
此時走出辦公室的鈴木加應子伸手擦拭了下眼角滑落的淚水,幾分鐘以前她還滿口咒罵著松下暢是個俗不可耐的狗男人,可眼下卻又重新露出了暖意綿綿的笑容,在不遠處望著他的側臉極其小心地問道:
“松下君,需要我幫忙嗎?”
語氣中絲毫聽不出一點抱怨,仿佛之前二人的爭吵就像是從未發生過一樣。
“不必了,加應子。現在時候也不早了,如果你沒什么事的話,就早點回去休息吧?!彼上聲晨蜌獾鼗氐?,說話間并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
“可,可是,今天的心理治療還沒有做呢……”加應子有些結巴地語無倫次,她站在原地不敢移動半步,目光正漫無目的地在屋子里肆意游走。
眼前這個她暗戀了多年的男人,好像正在刻意地跟她保持距離。
她生怕今晚一走,便再也不能見面了。
“不要緊的,我忙完了手頭的事也早點休息了,治療的話是個長期的過程,也不差這一天。”
松下暢似乎找到了一本通訊錄,從密集的書架里抽出來捧在手中隨意地翻看了幾頁,其中確實記錄了許多之前合作伙伴的聯系方式。
于是,他緊鎖的眉頭終于放松了下來,轉身朝辦公室的方向走去。
途中路過加應子的身邊時,卻連頭也沒抬。
“松下君,那我就先走了,你務必記得按時吃藥?!奔討油饾u消失在自己視野里的背影,弱弱地提醒道。
“知道了。”辦公室深處傳來一聲敷衍的回答。
加應子長呼了一口氣,她有些奇怪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腦海中回響起了不久前松下暢說的那句話——“我不喜歡平胸?!?p> 你當真是這樣想的嗎?
加應子疑惑地對自己問道,那如果在這一點上做些改變的話,是否就能重新換來松下君對自己的關注呢?
也許吧。
加應子自問自答道。
深夜,空蕩蕩的三層公寓里,只有松下暢的辦公室里還亮著燈。
“物部平次,物部平次。”
松下暢的手指在通訊錄中自上而下地一行行滑過,嘴里則暗自嘀咕著目標的姓名。
“啊,找到了!”
終于在翻找了將近半個小時后,找到了物部平次的聯系方式。
不知道過了這么些年,他有沒有更換號碼。
松下暢對此很是擔心,可手邊還是一步步對照著通訊錄上的數字按下了號碼。
“嘟嘟嘟……”
一陣提示音后,號碼撥通了。
“喂,請問是物部平次先生嗎?”
“對,是我,您是?”
聽到電話那頭肯定的答復,松下暢的嘴角微微上揚。
“我是松下暢,不知道平次先生是否還記得我。”
“松下暢?”電話那頭似乎正在費力地在記憶深處搜尋這個名字。
“盜夢師。平次先生,我們之前有過一段時間的合作。我有幫忙查案,就是潛入犯罪嫌疑人的夢境中找尋線索?!彼上聲弛s緊解釋道。
“噢,是你啊,松下君!好久不見,您最近都還好嗎?已經這么晚了,怎么還想起來給我打電話了?!蔽锊科酱蔚恼Z氣中帶有幾分激動。
“是這樣的,我有在網上看到關于今川集團案子的最新消息,聽說警視廳正在向社會召集能夠提供相關幫助的人。我如果沒有記錯的話,平次先生之前一直負責的就是這類案件吧!”
松下暢確實沒有記錯,物部平次就是在特殊犯罪一系工作的。
這是東京警察中專門負責誘拐、綁架跟挾持人質事件的部門。
“松下君真是好記性。今川集團的案子現在是由我們負責,綁匪頭目向井賢二目前也已經逮捕歸案了。只是到現在我們都還沒有找到人質具體的藏匿地點?!蔽锊科酱稳鐚嵒氐?。
“果真是這樣啊。如果有可能的話,平次先生,我想我能給你們提供相應的幫助?!彼上聲骋膊辉倮@彎子,坦言說出了心中的想法。
“松下君,你的意思是?”物部平次心知肚明,可還是故作糊涂地問道。
“我可以幫忙潛入向井賢二的夢境中,幫你們找出他把人質到底給藏在了哪里?!彼上聲硨Υ撕苡行判?。
電話那頭卻突然沒了動靜。
“喂,平次先生,你還在嗎?”松下暢以為對方掛斷了電話。
“我有在聽。那這樣吧,您待會兒把您現在的住址告訴我,明天上午九點,我去接你?!蔽锊科酱魏苁撬斓卣f道。
“好,那就麻煩你了。明天見,平次先生?!?p> “明天見?!?p> 次日上午九點,公寓大門前。
一輛黑色的豐田轎車準時停靠在了路邊,從駕駛座上下來一位身穿條紋西服的健碩男青年。
留著干凈清爽的寸頭,濃密的劍眉下一對極其有神的雙眼,盡管其下點綴著兩撇很是明顯的黑眼圈,但絲毫不能遮蓋他的英氣。
“好久不見,平次先生?!痹缭陂T口等待多時的松下暢一眼便認出了這位舊友,連忙上前握手示意。
“好久不見,松下君,咱們車上聊吧。”物部平次說著,便親自為其拉開了副駕駛的車門。
“其實我一直以為那次事件之后,您就已經改行不干了。真沒想到昨天你會給我打電話?!蔽锊科酱蔚恼Z氣中透露著一絲意外。
“改行么?我倒是想啊,可如果不做這行的話,我還能靠什么生存下去呢?”松下暢的話語間充滿了無奈。
“我聽人說,您得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心理疾病,不知道現在有好些了么?”物部平次說著轉頭看了看松下暢的面部狀況,雖說皮膚有些蒼白,但大體上還算健康。
“哦,我一直有在吃藥治療,相比最開始自然是要好上許多了。”松下暢其實不太愿意提起那段過去,對自己的身體狀況更是不想多說。
“松下君,我實話跟您說,其實在這次正式向社會公布信息之前,我們有去拜訪過您的同行??墒?,當他們聽說了向井賢二的名字后,都選擇拒絕了我們的邀約。難道您之前對他就沒有過絲毫了解么?”
物部平次為人坦誠,這也是為什么昨晚在跟松下暢通話時,那段莫名沉默的真正原因。
向井賢二——本世紀東京最為臭名昭著的劫匪,出生貧民窟,各種犯罪事件均有涉獵。
如今更是一手謀劃了綁架今川集團社長幼子事件,很多人都不愿意趟這淌渾水,因為不管結果如何,最后多半會受到來自向井一行人的報復。
“有了解過,但其實這個世界有一個遠比死亡威脅可怖的多的存在。我想在這一點上,平次先生應該深有體會吧?!?p> 松下暢說罷轉頭望向車窗外,他的目光遠眺著這座城市的北端。
在高樓聳立的城市邊緣,有一堵高約六十米的巨型城墻將來自東方的陽光一分為二。
墻的南面,是繁華奢靡的城市群;
而墻的北面,則是破落衰敗骯臟不堪的貧民窟。
2077年的東京,都市擴張運動仍在繼續。
生活在墻內的人們每天都竭盡全力地活著,然而只要個中環節里出了半點差錯,一旦面臨經濟破產的話,那市政府便會不留情面地將其驅逐至墻外。
松下暢穿越至此已有半年多之久,可對這一點仍舊沒能很好地適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