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夢溪找了一個京城最有名望的戲班子阮家班。這個戲班子每個月只演出一次,每次演出必然萬人空巷。秦夢溪覺得找他們,簡直再合適不過了。
帶著婉兒和銀子找上門去,院子里咿咿呀呀的,許多人在練嗓子。
她輕咳一聲:“能見見你們班主嗎?”
離她最近的一個小丫頭停了手上動作,轉頭打量她。她這身打扮,一看便知是哪個達官貴人家的,便殷勤道:“姑娘跟我去屋里坐坐,我給您沏杯茶。班主在和朋友說話,這會兒不讓人去打擾,我幫您在班主屋外守著,他一出來我就跑過來叫您。”
“那好,謝謝你啊。”秦夢溪點頭應允。到了屋子里,她示意婉兒給這小丫頭兩串銅板。小丫頭歡天喜地的揣進懷里,去幫著打探。
這應該是個會客廳,盡管簡樸,卻不乏講究的擺設。秦夢溪端著茶碗在屋子里來回欣賞擺件,不覺已經幾刻鐘的功夫。她聽見院子里傳來兩個人男子的笑聲,隨后是那小丫頭上前叫人的聲音。
“小陸,不得無禮。還不退下?”阮班主呵斥道。
“可是……可是班主,她已經在會客廳等了一炷香的功夫了,您這要是出門,她不是白等了……”小丫頭不折不饒的留人。
“阮兄,你有客人來訪,快去吧,我自己回去就好。”
“那可不行,你且稍等,”阮班主瞪了一眼小丫頭,“我去打發了她。”
秦夢溪趕緊坐下,將茶盞放在一旁,做出端莊的架勢。
這位阮班主三四十歲的樣子,應該原來也是戲子的緣故,長相頗為秀氣,眼中卻盡是高傲。
“阮班主。”她微微傾身打招呼。
“請問來此何干?”
“求班主為我演一出戲。”
“呵,我道是何事,姑娘不知道我這的規矩吧,阮家班向來一月只演一回,而且只演我們自己的戲本子。姑娘請回吧。”
“那……”秦夢溪想說銀錢管夠,但是又從屋子里簡樸而講究的擺設推測,這阮班主并非一般貪財之人,她靈機一動,說:“那這樣,我知道一個可以入戲本子的故事,若班主覺得這個故事夠好,便換阮家班為我演出一次如何?”
“你?好啊,那你先說說。不過,我只有半炷香的時間,若說不完,我也不會再聽下去。”
秦夢溪勾了勾嘴角:“班主不要食言。如今我講的這個故事,名叫《西廂記》。”
她站起身,正對阮班主,一來是氣場上壓他一頭,二來是方便一邊講一邊觀察阮班主的神態和肢體動作。
過程中,他身體愈加前傾,從坐了整個椅子,到只坐三分之一,放在桌面上的手跟隨長亭送別的情節不自覺地握緊,又在張生和崔鶯鶯完婚時松開。聽完整個故事,最終長舒了口氣,靠回到椅子里。
“就是這樣。班主覺得故事如何?”
“精彩絕倫。若是編成戲本子,必然是絕無僅有的上上佳作啊。”阮班主感慨。
秦夢溪心道,那是必然,我們中國文明的瑰寶嘛,還要多謝王實甫咯。
“既然這樣的話,班主答應的戲……”
“這……”阮班主又猶豫了起來。
“阮班主,我可都聽見了,我看姑娘的故事,莫說換你一場戲,就是換十場都值。”門外傳來一個溫潤的聲音。
秦夢溪一時覺得耳熟,轉過身便看到剛才的小丫頭扶著一個白衣公子,她驚嘆道:“裘奕?”
裘奕的身形停頓了一下:“你是那日……哦,姑娘上回來我這里醫過病,再次得見,知道姑娘已經大好,我心甚慰。”
“誒?裘兄,你們認識?”
“有過一面之交。不過,頗為投緣。”裘奕淡笑著說。
“小陸,你先出去,把門帶上。我和兩位客人有事要談。”阮班主吩咐道。
“婉兒,你隨小陸一道在門外等著吧。”
屋內只留三人,阮班主先是沖秦夢溪做了個揖,率先開口:“能與裘先生投緣的,應該不是一般人吶。姑娘,在下失禮了。請問姑娘芳名。”
“我叫秦夢溪。”因為凌王妃秦夢溪開了筋斗云配送這事,就像上次子墨說的,已經不是什么秘密了。如今請阮家班為筋斗云演出,她自然沒必要隱瞞。
“秦夢溪……這名字聽著耳熟……你莫不是那個傻……”阮班主忽然頓住,凝視秦夢溪,將后半句咽了回去。
“大膽。”秦夢溪略微提高音量。
阮班主立即要跪下賠罪,秦夢溪上前一步制止他,笑道:“我是那個秦府的傻子小姐,凌王妃,秦夢溪。”
阮班主倒不是因為她的身份而害怕,是因為她是裘奕的朋友,裘奕又是自己的摯友,他本就因為怠慢她而愧疚,如今說出這個傻字,他更是后悔不迭。況且,她哪里傻,分明是世人眼拙。
“您……不怪罪吧?”
“阮班主,你要是這么客氣,我就真的不高興了。被人叫傻子叫慣了,我有時候呢,也樂于裝一裝,要分人。在聰明人面前,就不必要裝了。你聽過的傳聞無誤,不知者不罪。”
秦夢溪說完,瞟了一眼裘奕。他表情依舊沒什么變化,還是那副淡淡的樣子,唇邊微笑的弧度似乎都沒變過。
“阮兄,王妃剛說的那個故事,還有如今要你們幫忙演的戲,本子裘某可以寫。”裘奕說道。
阮班主喜出望外:“裘兄的每個本子都是世之經典,我阮家班求之不得。”
“好,那就這么說定了。”裘奕道。
“到時候我派人去取。”阮班主道。
裘奕搖搖頭:“在下居所偏僻簡陋,不勞煩阮班主派人去取,不知王妃是否愿意到時先親自閱覽,若無需要修改之處,再遣人送到阮家班?”
“好啊,”秦夢溪會意,知道裘奕不愿輕易讓人知曉住處,配合道,“我正巧去過裘兄家一次,我親自去取,一定將本子安全的送到阮班主這里。”
“好!”阮班主點點頭,“那我派人送裘兄回……”
“哦,王妃對戲本子的要求還未與裘某商議,不如路上說。”裘奕打斷他,臉微微偏向秦夢溪這邊。
秦夢溪立即站到裘奕身側:“是是是,阮班主,我正好要交代裘兄一些故事細節,順路送他回去,方便路上討論。”
阮班主點點頭:“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