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沙互所說,艾瑪的手臂必須得修好。即使她自己不修,她的工作單位也會逼迫她修。而且,醫療院已經開始懷疑艾瑪的傷來得不尋常。
雖然以前沒有案例,但是沙互還是查到仿生人故意傷害另外一個仿生人的相關法規。如果情節輕微的話,大概并不會被重置。所以,沙互便立即幫艾瑪預約了“醫生”。
兩人在次日的白天便來到了杜比的維護所。因為仿生人一般不需要住院,所以杜比的維護所實際上就跟一間診所,或者一間家電維修中心一般大小。這維護所并不遠,處在一座大樓的下層,被高架橋擋住了陽光,不免有點昏暗。不過,即便是昏暗的地方,還是有一束陽光能打在維護所的門口。而且由于太陽是固定的,所以光線也不會移動。于是,維護師杜比就在沒事的時候坐在門口看著地上的這塊光斑發呆。
沙互和艾瑪走上十分鐘就走到了杜比的維護所。
“嘿!你們來了!”杜比說著便前來握了握沙互的手。他說:“看到你們在一起,總能讓人羨慕。”杜比說完也想跟艾瑪握手。但是他想起沙互在預約的時候提到艾瑪傷在手臂,便笑著縮回了手。
杜比是個帶著黑框眼鏡的棕發青年,年紀還比沙互要年輕幾歲,衣衫不整的,打扮有點不修邊幅。
“看來你的人生水深火熱。”沙互笑著說。
“哎?”艾瑪不滿地插話道:“你就是說我對你不夠好了?”
“噢噢,我說錯了。我的意思是,水一般的情深,火一般的熱愛。”沙互說著向杜比單了一下眼。
“好吧,時間寶貴。我過后還有事呢。”杜比說著就伸手示意讓艾瑪躺倒掃描儀上去。
艾瑪正準備上去,卻回頭看了看沙互。沙互一臉無知地問道:“怎么了?”艾瑪皺起了眉頭,說:“快,到外面等。”
沙互很清楚,仿生人不喜歡自己的人類伴侶從掃描儀里面看到自己的身體結構。原因不用多說,只需要看看維護師杜比的妻子是為何是個人類就知道。杜比的妻子歐若妮也是個仿生人維護師,他們兩人對仿生人都太過了解了,以至于他們不可能和一個被他們視作機器的仿生人廝守終生。
艾瑪當然也會擔心沙互看到自己的全部。所以,沙互便自己走到了等候廳里坐著。
過了大約十幾分鐘,杜比便從里面走了出來。他笑著說:“嘿,沒什么大礙的。已經做好了設計,大概在過半個小時就能弄好了。她之前的關節有點脆弱,這次修復……治療過后能堅固……堅強一點了。”沙互知道這個修復過程是由機械臂自動完成,杜比只是在事前對設計做了一點調整。
杜比故意用醫療的詞語來代替機械的術語,以免讓沙互覺得反感。他又說:“其實,你即便是知道了艾瑪的身體結構,也不應該嫌棄她的。”
“此話怎講呢?”沙互問道。
“還不是嘛……如果你的妻子是人類,你就會知道仿生人的好了。”
“看來你又和歐若妮拗氣了。”沙互笑著說。
“人類的女人,就是小氣鬼,不像仿生人那樣大度。”
“那只是你還沒了解而已。”
“嗯?好像,艾瑪對你也挺緊張的。”杜比摸著自己的下巴說。
“就是,所以啊。你就別經常盯著別的女孩看了。”沙互說著拍了拍杜比的肩膀。
沙互和杜比是好朋友,從小就在一個學習班長大。所以,他們幾乎什么都可以聊。沙互看杜比閑著,便說:“芊芊她從任務回來之后似乎有點不妥。”
“哦?有什么奇怪的呢?能回來算不錯了。”
“不,你聽我說。很奇怪,她居然向我告白。”沙互說。
“嗯?我怎么覺得她早就應該這么做了?”杜比歪著腦袋說。
“哎?你說什么?”
“不是嗎?你們以前總在一起啊。雖然艾瑪也在。”杜比說。
“不,我只是當她妹妹啊。”
“可她不一定吧?”杜比壞壞地笑了一下,又說:“她沒準是雌性激素泛濫了。想自己生個小孩。你知道,這可能是女人的本性。”
“你是說母性嗎?我以為她不會有這種東西。”
“那你還是把她當成當年那只像是小狗一樣的小女孩了。她現在是個女人,是個喜歡吃醋的女人了!”杜比說著有點激動,顯然是想起了自己和妻子的那些事。
“女人的本性啊……”
“對啊,歐若妮也想再生一個。不過,你知道,資源部不批。”
“不,問題是,她還有點語無倫次。可能是撞壞了腦子。”沙互說。
“那問題就大了。肯定是大腦的某個位置被激活了,產生了大量的激素。如果不被滿足的話……”
“的話?”沙互追問道。
“這你要問艾瑪了。”杜比說著聳了聳肩。
“嗯……”沙互不禁陷入了沉思。
過了一會兒,杜比又說:“不過呢,仿生人已經非常接近人類了。而且,她們腦中有共生之鎖。比起沒有共生之鎖的人類女人,仿生人可是要更加專一服從。所以,你到底要怎么選呢?老兄。”
的確,如杜比所言,這些仿生人已經精致到了極致,無論是皮膚和肌肉都和真正的人沒什么區別。他們甚至還能通過飲用特制的原料來合成眼淚和唾液等的體液。而且,用微型量子計算機來模擬神經網絡的技術也非常成熟。所以,艾瑪等人的行為也已經非常接近人類了,甚至可以說和人類無異。
最重要的,是“共生之鎖”的發明。這把鎖其實是一組密碼鎖,是幾代人用量子計算機編寫的超加密算法,被破解的可能不超過幾千億分之一。此鎖賦予仿生人一種叫“意義”的概念,讓仿生人必須在人類身上尋找自身的意義。既然仿生人的意義在于人類,那他們便不會去滅絕人類。至于這些“意義”最后會否發生變化,編寫代碼的那些人也已經無法去估計了。因為那時他們早就被代碼煩死,成了星際塵土了。
良久,艾瑪終于從“手術室”里走了出來。這時的她看到沙互不免有些羞澀,就像是含苞待放的玫瑰般惹人憐愛。沙互關切地問道:“怎么了?還好吧。”沒等艾瑪回答,杜比就搶著說:“那還用說。她好了,你可是要當心了。”
“謝謝你,杜比。”艾瑪欲言又止地說:“我來做維護的這件事,你能不上報上去嗎?”
“嗯,你的傷勢的確有點可疑。但是,很不幸,設備會自動上報維修日志的。這你應該很清楚。”杜比說。
“別擔心。”沙互插話道,“不會出什么問題的。”
“嗯,你們也不用擔心我胡說八道。因為根本就不會有人來問我。”杜比說,“他們會根據記錄自己判斷。真無聊,連一點壞事都做不了了。”
良久,沙互和艾瑪挽著手回到了自己的家里。雙手恢復了行動能力的艾瑪細心地給沙互的布丁加入了咸味的醬汁。她把盤子端到餐桌上,準備欣賞沙互的食相,不料門鈴就在這時響了起來。
“誰呢?我去開吧。”艾瑪說著就走到門口,打開了門。
這時站在門口的人在艾瑪看來既是敵人,又像是縈繞在夢境之中的魔鬼。此人不是別人,正是衛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