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都記不得上次那雙眼晴對我笑的樣子。只是多年未見了吧，那張臉都被關外的風刻得更加凌厲。

　　我遙遙望著坐在主位上的男子，一點一點回憶過往。從一開始扶上琴，我就輸了，我做不到心如止水了。三十萬冤魂的哭喊又悄然爬上心頭，恨意不解，讓我發了瘋般播動看琴弦。琴聲逐漸由和風細語轉為電閃雷鳴，我卻全然不覺那凄厲、哀號般的聲音，三十萬冤魂控制著我的雙手，通過琴弦宣泄那一發不可收拾的怨恨。

　　過往...早就被一點點吞噬了。

　　“秋離，我用我自己，賠給你一個家，好不好？”

　　你終究還是負了我，我該如何懲罰你呢。

　　隨一陣撕心裂肺之聲，案上琴弦俱斷。我直直把兩指深入雙眼，面前那個一臉驚詫的人不見了，隨之是從雙目蔓延到全身的巨痛和琴弦斷裂的嗡嗡聲伴隨著刀劍出鞘之聲，我知道，自己被利刃包圍。

　　自毀雙目之疼痛，又算什么。

　　“你到底是什么人!”

　　“周國人!”

　　記憶再次重疊，只是舊時里那黑衣少年成了今日的仇人，而我的白衣，也該被從眼中流出的鮮血染紅。

　　我質問，那日長川之戰，那三十萬戰俘已經繳械投降為何還要將他們坑殺殆盡。更想質問曾經的一諾千金，山中光影是否都為泡影......罷了罷了，我與他本不該在這亂世相遇，相遇了便是錯。

　　“白子喻，你可曾記得？你答應過我，不再殺周國一人，你說，我被戰火摧毀的家，你來賠我。可如今呢......你因我而受創，我便用這雙眼睛賠給你了，你欠我的，該用什么賠？”

　　既是錯，就結束吧。我猛然起身向前撲去，任由長劍刺穿身體。最后留在我耳中，是白子喻嘶吼我名字的喊叫聲，除此之外，沒有任何聲響，沒有任何號哭。我明白了，原來能阻止這一切的，只有我。

　　過往歲月靜好，又何必貪戀眼前虛蕪。是非紡擾終于漸漸任為碎片，重歸塵泥。而我只需踏落花枯草而去，尋一位素不相識的黑衣少年。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