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的鐘聲響起,到了放學的時間。這幾天盡是考試,所以過了中午大家就可以回家。許多人早已迫不及待地想要在春假里享受三年級之前最后愉快的時光。
白蛍打開鞋柜,剛剛換上自己的鞋子。
“宮原,下午去哪里玩?馬上就要春假……嗚哇!你的臉色怎么這么難看!”原本興致勃勃湊上來的平綾看到對方沉重的黑眼圈之后嚇了一跳。
“紗織醬和平綾,汝們好呀。”白蛍的語氣聽上去相當沉重,像是垂死之人呼出的最后氣息,“最近糟心的事情太多了,這兩天完全沒有睡覺,結果精神越來越差,就連剛才的考試都迷迷糊糊的……”
“年級前列的優等生要自甘墮落了嗎?”平綾繼續打趣說。
倒是了解事情原委的紗織說:“白蛍醬是在擔心‘一海三味’的料理比賽嗎?爸爸之前回來之后就說了,這場料理比試好像要關乎到祇園一帶舊街道的生死存亡什么的。要是輸了的話,估計花見小徑那邊的鋪子都只能拆走了。”
“什么!居然有這種大事!”平綾突然擺出一副大驚失色的模樣,然后望向白蛍的臉龐,說,“那就是說宮原家的店可能就會被拆掉,宮原同學就會沒有生計來源,接著只能流落在街頭,最后說不定就成為街邊賣大福的攤子的人形廣告牌,套著奇怪的布偶,吆喝叫賣……”
“喂,汝從剛才就說著莫名其妙的話。而且‘人形廣告牌’和‘賣大福’是什么鬼……”白蛍打斷說,“順便告訴汝吧,這次是咱媽媽親自參加料理比試,她的實力可以說是真正的花見第一,而且還有小野先生也會來幫忙。這樣想來,估計整個京都等等料理人都沒有能比得過他們的了,更何況對方只是一個開水產公司的家伙而已。”
“小野先生說他這兩天來一直做著準備,絕對會確保萬無一失。”紗織還在一旁補充一句。
……
與此同時,關乎花見小徑命運的料理比試已經開始。
比試的地點六海茂選擇了祇園以東的圓山公園里,從這里往西看去是八坂神社,北面是知恩院,西面是安養寺,而南面則是長樂寺。
可以說,這次的料理比試不僅僅是到場的眾人,俯瞰人世間的佛祖和百萬神明也一起見證。
在公園稍有些干枯、還沒有來得及長出綠茵的草地上六海茂叫人搭起幾個棚子,準備了幾張桌子,以及稍顯簡單的爐灶設備。在一旁有一個水箱,一只碩大的龍蝦正在其中游走。除此之外的料理材料看上去就十分簡陋,除了些蔬菜之外,也就只有像是雞蛋、豆腐之類的小料。
六海茂坐在一張馬扎凳上,急促地抖著腿。
宮原鶴子和小野信正正好前來,在小野的手上提著一個塑料袋,里面是幾只略顯小巧、活動自如的龍蝦。
“你們終于來了!”六海茂一拍大腿,順便站了起來,看了看手表,說,“下午一點,很準時!”
然后他的目光移動到小野信正手上的透明塑料袋子上,發出一陣呼聲:“哦——!是伊勢龍蝦嘛,很地道的選擇!”
在一旁還坐著幾位有頭有臉的人物,除了之前各個寺廟的掌門人以及前來圍觀料理比試的街坊鄰居之外,最引人矚目的還有作為評審的西徑魯山人先生。
小野信正到了之后,先朝著魯山人微微鞠了一躬,以示敬意。
六海茂大大方方地站到中央的位置,似乎是忘記了自己也是前來比試的一員,而是主持人一般地宣布:“各位,‘一海三味’的料理比試馬上就要開始了。我在此重新聲明一下,我們兩方各制作三道料理,三局兩勝。如果是我贏了,那么花見小徑的各位就請乖乖搬走,而要是宮原家贏了,我就會按照約定,把我的人全部撤走,再也不會來干涉你們。”
“好啦,別廢話了,快點比吧!你這個大阪的兔崽子輸了就快點滾蛋!”一旁的人群中有人發出一陣呼喊聲,惹得許多人跟著起哄。
六海茂頓了一下,又說:“宮原家的當家的,我提醒一下,‘一海三味’是需要每一道料理用不同的部位來制作料理,不能重復使用同一部位。雖然你帶了幾只龍蝦,可是依然要遵守這個規則,不然我可不會認可你們的。”
鶴子點點頭,回答說:“我十分清楚。”
話音剛落,六海茂異常興奮,看來他對于一場真正的料理比賽是期盼已久。他徑直沖到水箱邊上,從里面將那只巨大的龍蝦撈了出來。
只見那只龍蝦渾身上下五彩斑斕,體格碩大,和澳洲進口的龍蝦個頭比起來也毫不遜色。
小野信正有點吃驚,他知道這只龍蝦的來頭。
這種龍蝦通體有著多樣的色彩,因此被稱為彩虹龍蝦,是難得一見的海味料理素材。不過一般的彩虹龍蝦個頭約摸三公斤以下,而這一只卻有著接近五公斤的碩大身軀。考慮到彩虹龍蝦向來價格不菲,一只五公斤的龍蝦絕對是下了血本。
而宮原家這邊的伊勢龍蝦小得多,不過這種靈活小巧的龍蝦絕對稱得上霓虹龍蝦的代表,如果細加烹飪,其滋味也是無與倫比。
更何況,為了能彰顯出伊勢龍蝦最好的味道,這些龍蝦可是宮原鶴子拜托了圣護院的朋友們今天早上剛剛捕撈出海就火速送來,說不定這些龍蝦今早的美夢都還沒有醒呢。
第一道料理交給小野信正來完成。剛剛捕撈出海的龍蝦最為新鮮的料理便是刺身了,這樣做不僅能最大限度還原出食材的本味,而且刺身淡雅的口感更能襯托之后的料理味道。
小野信正熟練地把伊勢龍蝦排成一排,總計五只龍蝦還未察覺到危險,在一瞬間便被一根根細長的刺針從頭部甲殼的連接處刺入。據說這種做法在制作鮮魚料理時常常使用,用細針切斷魚的腦與身體的連接,從而讓魚在一瞬間失去活動能力,以保證魚肉不會因為不斷的掙扎而變得緊繃苦澀。不過龍蝦的身體結構明顯和魚并不一樣,這樣看來,這一刺更多的是一種儀式般的做法。
除去頭胸部之后,小野信正手起刀落,將蝦尾切去,交給在一旁的宮原鶴子,用以下一道料理使用。而他豪氣地對著肉質緊實的蝦腹動刀,先將蝦腹的軟殼一一剔開,再用銀色的尖刀飛快地劃入如玉石般光潔的肉體。
剛剛動完刀的蝦肉并沒有完全分開,而是留有一端連接著,小野信正將蝦肉撥開,整塊肉體如繁花盛開。
這時,宮原鶴子的料汁也已完成,盛放在泛著光澤的釉面瓷器小蝶之中。蝦肉刺身以花朵的樣式,半浸潤在料汁之中。
和宮原家行云流水般的料理過程比起來,六海茂就顯得樸素了許多。
他的模樣就好像是水產市場的小攤販那樣,先是大刀闊斧地將碩大的龍蝦簡單粗暴地分成幾塊,把切割下來的龍蝦腿、翎、鉗等不容易吃的邊角料一股腦丟進鐵鍋里煮,剩下的部分也是把蝦腹和蝦尾分開,準備用作料理的主料。
大家本以為六海茂也會選擇刺身作為第一道料理,可別想到他居然開始搗鼓起木炭和烤架。
“什么嘛,他以為懷石料理和路邊的燒烤攤是一樣的嘛?”周圍的人忍俊不禁,甚至開始嘲笑起來。
沒多久,小野信正完成了自己的料理。他冷靜地收起刀具,伸出右手。
“我已經完成了,西徑先生。”
“等一下!我也快了!”六海茂急不可耐地喊了一聲,接著他一邊把烤得滋滋冒泡的龍蝦肉裝入盆中,迅速地撒上一些碎料,一邊大聲說著,“我們的料理除了要給西徑先生吃之外,我們之間也要相互試吃,以免有人不服!”
小野信正聽了,片刻就答應說:“沒問題,我會讓你輸得心服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