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隆島曾經是個偏僻而孤立的漁業島嶼,這里交通不便,遠離呂宋大島和棉蘭老島,也談不上有什么像樣的礦業資源。唯有巴拉望水道和西太平洋洋流帶來的魚群給這里的原住民帶來一點維生的希望。
不過最近十幾年來,情況有所變化。豐富的魚群就意味著這里有優美的水下生態景觀,穿著夏威夷衫頭戴草帽的西方背包客蜂擁而至,觀賞這里稀有的蝠鲼和錘頭鯊。近百年前,日軍艦隊在近海遺留下來的戰艦殘骸同樣成了旅行網站上的著名打卡點,每一天都有參加船宿的游客從科隆島出發。他們背著壓縮氣瓶跳入水中,參觀那些鋼鐵巨獸的殘骸和棲息其中的魚群。
諸多為招待外國人而開設的潛店和旅館雨后春筍般的誕生,隨之而來的還有各種配套的餐館,便利店,按摩館,紅燈區,以及高速數據中心,或稱網絡咖啡廳。雜亂的街道,叫賣的小販,污水橫流的漁業碼頭,原住民居住的棚戶區和外國游客光顧的帶有巨型霓虹燈的酒店及娛樂場所比鄰而居。
一大清早,靠近碼頭的一家網絡咖啡廳的店員就看到一個衣著樸素,光著腳,下身只套了條四角短褲的男人走了過來。這個人身形健碩,目光炯炯,脖子上的肌肉雕像一般發達。
這里離海灘不遠,所以這樣裝束的人不算少,不過這個男人給店員一個危險的感覺。
“我需要在這里上一會兒網。”來者生硬對店員說,用的是一種腔調古怪的英語。“外加一杯黑咖啡,不加糖。”
無視對方高大的體格,店員伸手攔住來者,“一百比索,先付款。”
“我猜你們這兒的人都是財迷,我在游泳池地上貼兩枚硬幣就能淹死你們一群。”來者給了店員一個嫌惡的眼神。“拿去。”他掏出一張一百面額比索。
“等等,外國游客要先登記姓名。”來者收回零錢,又被店員叫住。他有些粗魯的抓過筆,龍飛鳳舞的簽下一個明顯的假名,約翰·鐸爾。店員翻了個白眼,但是沒多說什么。
在醫院里總共才搜出來九百八十二比索,上個網就花了一百。名為約翰·鐸爾的男人郁悶的心想,警察這會兒八成還在追捕自己,接下來難辦了。
他走進網咖,掃了一眼,注意到清晨這里的客人不是很多,只有幾個神色疲憊的南亞人和一個白人大媽。墻上貼著各種潛水器材和當地通訊商的套餐廣告,臨街的一面是巨大的落地窗,可以看到街上的動靜。約翰選了靠里面的位置,但是能通過縫隙觀察外面的動靜。
坐在電腦前,他想了想自己目前的處境和計劃。
自己失去了記憶,沒有名字,沒有銀行賬戶,還他媽沒錢。不過值得慶幸的是,自己至少還很能打。
但自己的敵人好像也不少,那個女殺手,還有之后的襲擊者。那么自己有沒有朋友?
自己的第一要務,自然是先保住小命。目前最好保持低調,別被人抓到了。警察也靠不住,約翰心想,大概初中小孩哥就可以破解菲律賓警察的數據庫了。
自己似乎擁有一種短距離傳送的特異功能,也許可以從這方面入手,找出自己的身份,這是目前的第二要務。
另一條路子就是醫院,他們肯定不是做慈善把自己收容在那里的,肯定有人付錢。找到誰在賬單上簽字,就找到了自己身世的線索。
第三要務,約翰心想,是找到那個女殺手的情報。自己在醫院里發誓等出來了要把她關心的人再殺一邊,發過的誓可不能不算數。
這時店員送來了咖啡,約翰抿了一口,隨手把咖啡杯子放到一邊,開始在網上搜索起來。
本地新聞,他在搜索引擎里鍵入,屏幕上顯示出一串拼錯了的字母。他低頭一看,注意到這鍵盤的鍵位排列似乎和自己記憶中的有所不同,比如說,它的第一排字母是QWERTZ而不是自己印象中的QWERTY。在盲打的時候,自然出現了一串拼錯的單詞。
約翰·鐸爾歪著頭想了一會兒,估計這大概也是菲律賓特色吧,沒有刨根問底。畢竟,現在更迫切的事情還多著呢。
當務之急,是先查查昨天晚上發生在醫院里的事情到底怎么樣了。
出人意料的是,本地新聞里對發生在醫院里的暴力事件輕描淡寫,好像那無足輕重一樣。好幾家門戶網站都沒有關于事件的詳細報道,只在不起眼的角落里才提到一行“科隆島醫院昨日發生交火事件,多人傷亡。”
約翰點開鏈接,新聞的內容不但含糊其辭,而且與事實大相徑庭。“不明身份的武裝人員突襲了一家位于科隆島上的私人醫院……”官方聲明語焉不詳,“……目前尚未有任何組織或個人宣稱對此次襲擊負責。馬尼拉當局懷疑,極端進化論分子可能是幕后主使。”
極端進化論分子是他媽的什么玩意兒?昨晚突襲醫院的那些人不是那個女性錯位者派來追殺我的么?還有那個手里會放電的家伙,他什么來歷?
帶著滿腹狐疑,他在網上搜索了一會兒,查到了一些關于極端進化論分子的簡介。
這是一伙鼓吹以強力手段促進人類進化的極端狂熱者,他們主張對人體采用基因編輯手段去除那些容易致病的“缺陷基因”,用人工器官替代工作正常的組織。甚至有一小部分分子認為醫學是人類的癌癥,因為它阻礙了人類中最弱小的一批無法被自然選擇的壓力去除,那些能夠抵抗更多病原體的優秀基因的頻率難以提高。
為了阻止醫學對人類整體的弱化,極端進化論分子經常襲擊醫院和醫護人員,而且他們在第三世界國家特別活躍。難怪菲律賓政府這一次懷疑到他們頭上。
還真是群怪異的王八蛋,約翰心想,但是關于島上的這次襲擊案,主流媒體上似乎沒有更多的新聞了。所有報道都大同小異,仿佛一篇篇互相抄襲洗稿的產物。
“大規模信息管制?”他想了想,本能的覺得應該多再看看在社交網絡,地方論壇或者小眾網站上的說法,沒準有什么有趣的流言呢?
又在搜索引擎上忙活了半天,他在一個不起眼的本地背包客英文論壇上找到了一通有趣的討論。
有個帖子討論了昨天對醫院的襲擊,一個匿名訪客在帖子里回復,“聽說警察昨天擊斃了一個襲擊科隆島私立醫院的武裝分子。”
“據說那個人身上裝了最先進的濕件,非常尖端。接口協議是全新的軍用標準,連俄國人那兒都搞不到,燙手的很……警察們嚇出屎了,以為這個人背景很深。”
“……有可能是政治謀殺。所以警察們沒有深究……”
濕件?約翰咀嚼著這個詞,醫院里的那個醫生似乎也提起來過。濕件到底是他媽什么玩意?
他立刻開始搜索,很快就在基維百科上找到了簡明的解釋。
“濕件,通過腦機接口和人體鏈接的有機結構以及其控制軟件的統稱。其功能包括從輔助大腦運算和記憶,到一系列能直接增強人體功能,甚至實現各種超凡能力不一而足……”
頁面下方的外部鏈接羅列了一大排現在各國軍方和科研機構正在預研和進入臨床測試階段的濕件類型。不過,真正抓住他眼球的,是最下方一串小小的數字。
10/3/2030
所以今年至少已經2030年了?約翰·鐸爾震驚的發現。
他感覺到這點極其不對,雖然他也記不起今年到底應該是什么年份,但他本能的感覺到不該是2030年。
疑惑中約翰習慣性的摸了摸下巴,短胡子讓他感覺到有些扎手。那幫護士們在醫院顯然不負責打理他的儀容,這是不是說明自己以前是不留胡子的?他想到,能不能據此推測出在醫院躺了多久?
他搖搖頭,拋開自己的胡思亂想。
他快速瀏覽濕件在基維百科頁面下面的外部鏈接:
……外部記憶存儲濕件?聽起來就是給老年癡呆的家伙準備的。替代性視覺增強濕件?這個聽起來有點意思,我看看。
新的頁面打開了,百科應用簡式防務周刊的說法“……該濕件采用的是德國蔡司的鏡頭和日本松下的有機電池組件,十萬小時無排異反應黃金級質保。預處理TPU芯片是英維達的定制貨色,通過神經鏈接Neuralink公司的第三代有機神經元接口和大腦連接,五點八億像素,最大識別能力每秒一萬兩千幀,傳輸協議的速度是二代的10倍。視域從遠紅外線到到X光,還自帶大容量本地存儲器官。
……聽起來倒是很好,但這玩意要把原裝眼睛挖掉才能安裝,而且每天都要充電,還不怎么防水。
……力量倍增器官……
……個人顱內上網終端濕件…
……酒精分解輔助消化濕件……
竟然還有控制激素和荷爾蒙釋放的實驗性濕件,能輕松誘惑其他人。這些濕件簡直和魔法差不多了……軍用單兵電擊器濕件,有了!
約翰抿了口咖啡,想起昨天的戰斗,被電擊過的地方此時依然在隱隱作痛。這肯定就是那個高大襲擊者用的家伙了,讓我看看到底是什么鬼東西。
荒坂皮下生物電容?高效能放電線圈?電流引導彈性線路?
在電擊器濕件的介紹頁面上,一大堆的技術文獻看的他頭疼。另外還附加各種許可證書和法律風險提醒。不過他總算弄清楚了一點,這玩意基本上就兩個功能,小范圍EMP癱瘓電子設備,以及短距離放電功能。基本上就是個便攜版的泰瑟槍,威力不超過二十萬伏特。
另外,他注意到這款產品采用的神經鏈接Neuralink公司的腦機接口。一份備注文件中則顯示,該產品目前僅美國軍方有少量裝備,作為實驗性測試裝備。根據聯邦調查局規定,民間人禁止使用和持有該產品。而且它的腦機芯片會掃描植入者的腦電波,未授權的用戶根本就沒法激活這個濕件。有意思。
那么那個女性“錯位者”用的又是什么濕件?約翰心想,她的能力和自己有點相似。沒準自己和她還是同一種產品的忠實用戶呢。
也許這些NB哄哄的濕件和管制槍支一樣,都有獨有的注冊編號。只要順藤摸瓜,找到制造商那里去,就不難查出使用者的信息。
他在搜索引擎上鍵入錯位者這個單詞。
您搜索的詞條返回0個結果,請問您想要查找的是不是“穿梭者號星際飛船……”
沒有瞬移濕件?
那么瞬移的能力從何而來?
帶著疑惑,約翰·鐸爾又在網上搜索了一陣,驚訝的發現真的沒有提供瞬移能力的濕件或者任何與之沾邊的產品。有個視頻網站上的熱門視頻還專門科普了瞬移這回事是違背能量守恒的,不但如今的濕件沒有瞬移功能,未來的濕件也不會有。
視頻的內容聽起來很有道理,至少以約翰腦子里的物理學知識是找不出任何漏洞的。但自己昨晚親眼目睹了神秘女殺手利用傳送能力從病房中消失。自己也正是利用了傳送的能力才僥幸逃得一命,這該怎么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