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深夜，辦公室寂靜得很，沒有一丁點的響動，又有幾分寒冷。突然，有腳步聲闖進汪盼的耳朵，越來越近，接著門被推開，不是別人，竟是程局長。他一米八左右的身高，高高的鼻梁，矍鑠的眼睛，寬大的嘴巴，肚子微凸，雙手操在背后，一進門，伸著脖子往里頭瞧，問：“誰還在辦公室加班啊？是小蘇嗎？”

　　汪盼見是程局長，連忙拭掉眼角的淚，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說：“程局長，是我，汪盼。”

　　程章眼睛一亮，閃爍著光芒，看著汪盼有些不對勁，又發(fā)現(xiàn)座位旁放著行李箱，心里已猜到幾分，就問：“小汪啊，這么晚了還沒回家，是不是小兩口鬧別扭？”

　　汪盼想到程局長對自己的關(guān)心，尤其是晉升的事和支助媽媽治病的事，覺得這位長輩走近了自己的心里，突然感到心里一酸，眼睛又濕潤了，接著嚎啕大哭起來。

　　程章見到如此的汪盼，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只是走近了些，借了汪盼一個堅實的肩膀。程章?lián)е襞危屓崛醯耐襞螕湓谧约簯牙铮迋€夠。

　　汪盼也感到程局長的舉動有些意外，但想她既是自己領(lǐng)導(dǎo)，又是長輩，也沒有想太多，索性鉆進了程章寬大的胸懷，直到流干了所有心里的委屈。冷靜下來后，覺得靠在程局長肩膀上有些不妥當(dāng)，于是掙脫開來，獨自立在辦公桌子旁邊。

　　程章見汪盼冷靜了下來，說：“小汪，你還是回家吧，家里人或許正在擔(dān)心你。”

　　汪盼搖搖頭，說：“我現(xiàn)在不想回家。”

　　程章說：“那你總不能呆在辦公室啊。這樣，我?guī)闳€地方，包你滿意。”

　　于是程章左手拉著汪盼的行李箱，右手拉著汪盼的手，下了樓，樓下早有車停在那里。司機小吳見程局長下了樓，趕忙下車去接了行禮，把行李箱放進了后備箱，然后去駕駛座，啟動了車子。程章、汪盼進了車子的后座，他們并排坐著。程章吩咐小吳：“去閬苑公館。”小吳回答：“好的，程局。”

　　車子進了一處高檔小區(qū)，然后在一棟樓下停了下來。小吳停好車，然后拿了行禮，跟在程章、汪盼的后面。

　　這棟樓一梯一戶。程章帶著汪盼進了一單元十一層。進門一看，四室兩廳的格局，裝修華麗，帶兩個衛(wèi)生間。程章說：“小汪，你先在這住下。這兩天別上班，先休息兩天。我替你跟胡尚岳打個招呼，就說你家里有事，得請幾天假。這里很安全，我先回了，你早點休息啊。”汪盼點了點頭。

　　程章拉上門，然后下了樓。他回到家，已經(jīng)凌晨一點多了，老婆翟小云早睡熟了。

　　看著臉色枯黃的翟小云，程章心里想：“曾經(jīng)的小云，再也回不去了。”程章拿著薄薄的蓋被，去了書房。

　　第二天一大早，程章匆忙起床，自己開著車，去了汪盼那里。他拿著自備的鑰匙，悄悄開了門，進去之后，看到汪盼熟睡在床上。嬌嫩而清秀的臉龐，頓時讓程章有了生理反應(yīng)，但他有些無奈，不想像征服其他女人一樣去征服眼前這個讓自己動了真心的女人。

　　程章關(guān)上房門，走近了廚房，想為心愛的女人做一頓早餐。于是他下樓去了菜市場，買回了面粉、大米、瘦肉、老母雞和蔬菜，回到廚房開始找尋鍋碗瓢盆，煮起了瘦肉粥，燉起了老母雞湯，煎起了荷包蛋，炸起了油條，炒起了時蔬。

　　程章仿佛覺得自己回到了年輕的時候。那時候他也很貧窮，和現(xiàn)在的王盼一樣，剛畢業(yè)不久的大學(xué)生。什么事情都是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約莫一個多小時過去了，早餐準(zhǔn)備好，他看了看手表，已經(jīng)早晨七點多了。這時有一陣腳步聲在走近，慢慢的走進，然后有一雙手從身后摟住了自己。

　　程章轉(zhuǎn)過身，不是別人，卻是汪盼。只見汪盼身著睡衣，臉帶笑容。程章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抱起汪盼，走近房間。汪盼不再反抗，也不想反抗，程章幫助自己背后的一顆真心，融化了自己心底最后的防線。

　　程章滿頭大汗之后，累癱在了汪盼的身邊。汪盼起身拿了毛巾，替他拭擦著汗珠。程章翻身把汪盼再次壓在了身下，又是一陣瘋狂的云雨。云雨之后，兩人稍稍休息了片刻，然后起來共進早餐，喝了美味的雞湯。程章感到，這是他喝過的最美味的雞湯，有一種重返年輕的感覺，有一種很久沒有過的愛戀。

　　程章接著一個星期沒去上班，汪盼也沒有去上班，連莫如初的電話也不接，兩人共度了縱欲的七天。

　　莫如初多方打聽汪盼的行蹤，已經(jīng)知曉了她的住所。莫如初來到汪盼住的屋子，敲響了門鈴，出來開門的果然是她。莫如初直接進了屋，只見程章穿著大褲衩坐在沙發(fā)上看電視。莫如初明白了一切，轉(zhuǎn)身離開了，沒有和汪盼說一句話。

　　程章看著滿臉怒氣的莫如初離開，知道這個人就是汪盼的男人。他問汪盼：“這個人就是你那個在省政策研究室上班的老公嗎？”

　　汪盼一臉僵硬，冷冷回答：“是他。我們已經(jīng)結(jié)束了。從此我就是你的女人。明天我就回去跟他離婚。”

　　程章看著沒有表情的汪盼，也沒有話語，只是過來摟著汪盼，汪盼則靠了過去。

　　汪盼和莫如初辦了離婚手續(xù)，兩人從此分道揚鑣。兩小無猜的美麗童話被現(xiàn)實撞擊的粉碎，很難找尋一個相對完整的段落。因為小山河還在哺乳期，法院把小山河判給了汪盼。汪盼和小山河正式搬進了程章在博湖苑小區(qū)的房子。

　　程章給汪盼請了專門的保姆，負(fù)責(zé)照顧孩子。程章幾乎每天都去汪盼那，不過再晚也不過夜，經(jīng)常凌晨一兩點離開。因為家里還有翟小云和兒子程偉。

　　程偉畢業(yè)后也不去找工作，賦閑在家，整天和一群狐朋狗友鬼混，經(jīng)常逛夜店、找樂子，繼承了老爸好女色的基因。

　　他最近發(fā)現(xiàn)爸爸回家晚的次數(shù)越來越多，感到有些不對勁，估摸著又換新歡了，等過了新鮮勁該回歸正常了。可一個月，兩個月，程章仍然經(jīng)常晚歸，這倒讓程偉有些好奇，到底是個什么樣的女人，讓他的爸爸如此迷戀。

　　一天，程偉開著小車，來到市政府辦公樓門口蹲點，等老爸程章下班后尾隨。父子兩一前一后進了博湖苑小區(qū)。程偉發(fā)現(xiàn)給爸爸開門的不是別人，正是大學(xué)時的夢中情人死追也沒追到手的汪盼。

　　程偉沒有打草驚蛇，而是對汪盼開展了全面的調(diào)查。花了一個多星期的功夫，把汪盼工作、結(jié)婚、離婚以及怎么和爸爸在一起的情況摸得一清二楚。程偉心想：“爸爸能搞到手，自己也能。”

　　于是想法設(shè)法復(fù)制了汪盼住處的開門鑰匙。一天，他趁程章去省里開會，大清早偷偷來到汪盼的住處，悄悄用復(fù)制的鑰匙開了門，直接進了臥室。看著睡熟的汪盼，程偉不顧一切，撲了上去，直接親吻了起來。

　　汪盼模糊中以為是程章，就迎合著，但越來越感覺不對，逐漸清醒了.睜開眼一看，一下認(rèn)出程偉。汪盼使勁推開了程偉，從床上跳了起來，質(zhì)問：“程偉，你怎么進來的？你這是私闖民宅知道嗎？你太膽大妄為了吧，快給我出去，不然我立馬報警。”

　　程偉索性把房門反鎖上，也不顧汪盼的恐嚇，又去撲汪盼。汪盼左右躲閃。程偉一邊撲，一邊說：“我爸是個老頭子，你都能成了他胯下的尤物，我怎么不行，今天我偏要把你搞到手。”

　　汪盼一聽，原來程偉和程章是父子倆，她更加反抗，趁程偉不注意，汪盼打開了房門，奔逃了出去。隔壁房間的保姆感覺不對，也跑了過來。程偉見不能得逞，撒腿就跑，臨走之前丟下一句話：“汪盼，我死也要得到你。”

　　汪盼打電話給程章，因為在省里開會，程章沒有接電話。會議一結(jié)束，程章回了電話，說：“盼吶，我上午開著會，什么急事連打我手機啊？”

　　汪盼說：“你兒子是我大學(xué)同班，那時追過我，我沒同意，今天不知道怎么找上了門，進門要強暴我，好得保姆在家，要不然真不知道會怎樣。”

　　程章一聽，火冒三丈，電話里爆粗了粗口：“這個逆子，養(yǎng)活你，還搶老子的女人，看我怎么收拾。汪盼，你受驚嚇了，我這就趕過來。”

　　程章趕到汪盼那，安撫了一番，吃了午飯，就離開了，直奔兒子的住處。翟小云是廬平市醫(yī)院的副院長，今天坐門診，所以中午不回來。程章見兒子歪在沙發(fā)上，走過去就是一巴掌，直接搧在腦袋上，接著說：“你個沒出息的東西，想老子把你關(guān)進去不成？”

　　程偉見爸爸回來了，又說出這話，知道汪盼已經(jīng)告訴程章一切，于是說：“汪盼那個賤人，大學(xué)的時候我追她，她怎么都不答應(yīng)，多么地清高，多么的純潔，全是狗屁。現(xiàn)在卻當(dāng)起了小三，我呸。”

　　程章聽了更加生氣，說：“我跟她是你情我愿，是愛情你懂嗎？哪像你，整天鬼混，我警告你，汪盼現(xiàn)在是我的女人，你要敢再去她那里，我打斷你的腿。”

　　程偉扭著頭，說：“我把你們的丑事告訴我媽，看你還能得意不？”

　　程章說：“你去呀，你銀行卡就得斷供了，看你怎么混。”

　　程偉的辮子，很容易被他老子抓著，于是說：“你的事，我不告訴我媽也行，不去汪盼那也答應(yīng)，不過你每月得漲五千塊錢。”

　　程章見這個沒出息的東西，說：“答應(yīng)了，你給我老實點哈。如果再亂來，仔細(xì)你的皮。”他想，自己怎么生出這樣的兒子，拿點錢就打發(fā)了，自己最不缺的就是錢了。說完他去上班了。此事告一段落。

　　莫如初和汪盼離了婚，汪盼把房子留給了莫如初。莫如初整天醉生夢死，學(xué)會了喝酒，學(xué)會了抽煙，人不成人樣。

　　程章在秦志剛那里詆毀了他，秦志剛又在其他領(lǐng)導(dǎo)那里詆毀了他。惡毒之言像瘟疫一樣，傳染開來。領(lǐng)導(dǎo)認(rèn)為莫如初已經(jīng)不適合在政策研究室工作了，于是將他安排到湖陵縣扶貧去了。

　　莫如初被湖陵縣扶貧辦分到了田花村。到了田花村，莫如初任村委第一書記。不過他不管事，只是該參加的會露個面，該簽字的文件簽個字。他繼續(xù)整天抽煙，喝酒，睡覺，偶爾看些書，仍就《紅樓夢》，沉迷在故事的起起落落，人物的悲歡離合里。

　　當(dāng)初說掛職一年，可一年過去了，上面依舊沒有讓他回去的樣子。他也無所謂，覺得自己就像流水里的浮萍，漂到哪里算哪里，渾渾噩噩地過著不清不楚的日子。

　　朱鎮(zhèn)長當(dāng)年掛職在青畈鎮(zhèn)，他和老百姓處出了情感，所以決心留在青畈鎮(zhèn)。而且他在青畈鎮(zhèn)安了家，也算扎了根，也不在乎仕途能如何。莫如初經(jīng)常找朱鎮(zhèn)長喝酒。喝酒的時候，朱鎮(zhèn)長安慰他：“小莫啊，你還年輕，仕途才剛剛開始，如果因為感情婚姻，斷送自己的美好前程，是不是不值得？況且感情婚姻的事，你沒有錯，不必自責(zé)，也不必深陷其中，更不要因此頹廢。你要振作起來，好嗎？”

　　莫如初搖搖頭，只是喝酒，愣了半天才說：“感情的事，固然讓我無法自拔，不過我如此不務(wù)正業(yè)，只因?qū)θ缃竦氖赖廊缃竦墓賵鍪バ判模庪U狡詐之徒，溜須拍馬之輩，反而能平步青云，風(fēng)生水起。而默默工作的人，秉持正義的官，卻得不到重用，沒有用武之地，是何道理？”

　　朱鎮(zhèn)長說：“老弟，黨的十八大已經(jīng)召開，黨中央出臺八項規(guī)定，并大張旗鼓宣傳，將嚴(yán)懲貪官污吏，嚴(yán)辦破壞法治破壞政治生態(tài)的大老虎，要自上而下來場大變革，老虎蒼蠅一起打。中央已經(jīng)開始了一些行動，不久的將來就會見成效，也許你的好日子要到來了。”

　　莫如初說：“懲治貪官污吏古來有之，建國以來也多次開展過運動，但都沒有堅持下來，這次會不會又是一陣風(fēng)，擺擺花架子啊？”

　　朱鎮(zhèn)長說：“我看不像，黨中央已經(jīng)把貪污腐敗與亡黨亡國聯(lián)系起來，十分嚴(yán)肅，不像說說而已。”

　　莫如初笑了說：“那就拭目以待吧。”

　　朱鎮(zhèn)長感到，莫如初這個后生，頹廢的時候仍然沒忘擔(dān)憂著國家的前途和命運，說明他的內(nèi)心的信念仍然在燃燒著。他對這個后生有了信心。

　　喝完酒，莫如初回到村支部，他翻閱了十八大以來所有的文件、所有的報紙，還有省里和廬平市的新聞。莫如初隱約感到：山雨欲來風(fēng)滿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