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四,騰岐學院。
今天是個好天氣,暖洋洋的陽光催人醉,恰到好處的微風惹人笑。院外,百林園楓杏桃梨桑竹茂,繞籬明溪潺涓流,學子們設席擺案彈絲竹,忽起舞劍祝酒興。院內,靜林掩湖美人不老,林蔭大道光影斑駁,一琴臺前蟬鳴嘹亮,學堂群里腦袋輕點。靜場里少年揮汗雨,馬場中良駒揚蹄嘶。勸學閣樓見抱怨,夢覺書館聞羌笛。
“書館可不許吹笛子。”
夢覺書館拾館長椅上,孟老優哉游哉坐著,看向剛剛來到的林玨和秦芷柔。
在神秘石棺及素宣魚的精心照料下,經過多日修養,林玨身已好全,只是目前還未復學,今天是專程來送還孟老劍鞘。
“不會的不會的,”正拿著翠玉長笛四處炫耀的林玨忙把笛子往后一背,生怕被收了去,“這是琴柳送我的,我不會吹,只拿著玩。”
說著他順便把裹在柔順絲織里的劍鞘遞還孟老:“孟老,多謝借劍。”
孟老笑吟吟接過劍鞘,感受著手心清涼的絲織觸感,笑道:“這織物可比我借你的劍鞘昂貴不少啊。”
“這是秦小姐選的。”林玨忙解釋。
秦芷柔嗓音輕柔,俏臉帶笑:“孟老,謝謝照顧。”
孟老微笑道:“既然是秦小姐所贈,那老夫也便收下了。呵呵,林公子,你的其他小伙伴呢?”
“馬學長和林學長在百林園賞花,周樺和甘棠在御馬場騎馬,米禾和李溪沙在靜場聽課,琴柳在學堂里聽學。”林玨掰著手指頭一一道來,很開心于自己有這么多朋友。
“你這次受傷,大家來探望你,收了不少禮物吧?”
“嗯!大家對我都太好了,送了我好多好多東西。”
“你可知雪公主送你笛子的意味兒?”
“這我不知道。”
“呵呵呵呵,”孟老起身踱進拾館,聲悠悠,留下原地一臉茫然的林玨,“誰家羌笛奏楊柳?”
……
“凄凄,十里好還鄉。”
學堂里齊齊誦詩聲瑯瑯,先生寬袍大袖面陶醉。如此和睦景象,卻有一人靠窗神游物外,其美麗容顏與清冷氣質,引得學子不時偷偷投去目光。
桑斯坦尼·藍·琴柳。
琴柳喜歡之物確實不多,但也絕非修煉一蔽之,養花、閱書、觀劍,亦是她心頭好。至于為何在閱書時出神?
“我帶你回新伊布坦吧。”不知幾次又憶此言,少女睫毛輕眨,眼底浮出一抹愧疚。
近來天夏局勢動蕩,新伊布坦王庭故提前了迎回琴柳的時日,就在六月。
然而月前她曾在靜林對那男孩做過這樣承諾,歸國之期愈近履諾卻愈發阻澀,克萊頓院長如何不肯松口,此事似要成為空談了。念此,她只能贈一羌笛以表歉意。
可是僅僅一羌笛能撫慰少年嗎?
“春游芳草夏垂湖,秋見青山冬入鄉……“內心糾結中,堂上先生已講到下一首詩,她聽著聽著,忽有主意。
……
“橫岐縣的檔案庫被燒了,你們是干什么吃的!”
“稟大夫,是、是值班小吏后半夜不慎碰倒蠟燭引起的失火,下官去時已是晚了。”
“那值班小吏呢?”
“稟大夫,下官白日去看,已、已燒得不分人形了。”
“好哇,好哇!平日不查案牘不失火,一去查就連人帶屋都給燒了個干干凈凈!好哇!這火到底及時,知道何時該起何時不該起通了智了!”
“請大夫恕罪、請大夫恕罪……”
岐州刺史府衙后院,憤怒的斥責與惶恐的告饒不斷響起,氣氛壓抑得枝頭也垂得更低了。
錦衣大袍的熊耿端坐石桌旁,神色難掩憤怒,腳邊是潑灑一地的冰冷茶水和碎裂瓷片,有些茶水還濺到了他的衣角袖擺。
再看去,李巖與幾名寺衛沉默站在一邊,一名著縣官官袍的中年男人顫抖著跪在地上。
“拉下去罷。”大錯已鑄就,熊耿閉目長吁一氣,擺手,“將橫岐縣有關此事的官吏全部押送廷尉,特執衙門去辦。“
李巖行禮,立刻有寺衛上前拽走哀嚎求饒的橫岐縣令。
耳根子清凈不少,熊耿歇了歇氣,又問李巖:“岐巍檔案庫里的橫岐名冊齊全嗎?”
李巖答:“稟大夫,橫岐名冊有四年沒有更新到岐巍。在岐巍的名冊里,林玨確在橫岐林善瑕籍下。”
“署州何時能把劉經消息送來?”
“劉經不肯開口,還在審。”
“還在審嗎……”熊耿忽想起抓捕劉經的借口——過住稅,于是起身踱步行在院中,李巖跟隨。
“長史知道過住稅嗎?”
“知道。過住稅是針對販夫走商新開的稅,前幾年在關州試行,今年由大司農您正式宣布征收。”
“是啊,連年天災,百姓困苦,四方擾攘,國無余財,只得出此下策,傷民啊。”熊耿嘆息,院中小道兩側林木郁蔥,午后的溫暖陽光透不過一點兒暖意。
“為保安州前線,我讓煌州出糧,過住稅加上征糧,聽說那邊似乎因此鬧起來了。”
李巖身為天夏特執衙門最高長官,自是清楚各州郡情況,但他同時也懂得為官慎言的道理,本不想接話,卻見著熊耿官帽腳處的蒼白鬢發。
他道:“煌州近年受災嚴重,朝廷雖連續多年撥糧賑災,情況也不是很好。”
“今年煌州河倉不是稻粟充盈嗎?”熊耿蹙眉。他昨年未有機會親去煌州考察,之所以會做出調煌州糧的決定,還是根據昨年煌州上提的田賦圖籍。
李巖微微猶豫:“應是煌州主官處理失當。”
“這種蟲豸,唉,”熊耿輕嘆,“如今大局為重,不能輕易更易官職,只能先苦一苦百姓了。”
李巖無言。
“報!”
忽有寺衛急匆匆跑來,熊耿和李巖都停步回身。
那寺衛沖到二人近前,立刻行禮匯報:“稟光祿大夫、長史,署州西時消息!”
熊耿李巖眼睛具是一亮。
“可是劉經招了?”李巖問。
“稟長史,劉經未有言語,然劉經夫人卻暴病亡了。林善瑕與揚朗尓格?克萊頓于初五登刺史府要說法,暗地里不少兄弟都傷了。”
“他們要什么說法?”
“要我們釋放劉經一家、查郡賊曹沈搜不法。”
熊耿問:“確是暴病?”
“稟大夫,不是。”
“尸首呢?”
“已不在原處。”
李巖沉默著看熊耿。
熊耿向來不屑修士,若不是礙于碧原晴空威名,他早命李巖帶特執衙門去了,當下頷首道:“不要放人,但也不要對劉經一家動刑,要繼續逼問。讓那賊曹避避風頭,要絕口不認。”
“報!”
這里話音剛落,那邊聲音又起。
熊耿正要蹙眉,卻在瞧明白來人后立刻迎上去。
來者是保管他溝通安都宮廷千里信的官員——千里郎。
“稟大夫,煌州有賊作亂,恐有十萬眾,已陷扶風城!”
雖對煌州生亂已有預期,但如此局面,熊耿還是感到難以置信:“扶風城高,又積有甲胄兵馬,怎敗得如此厲害!右平可出兵?”
“扶風郡未有千里信,不知失陷緣由。另,右平郡尉已調萬余兵馬剿匪。”
熊耿松了口氣,與李巖道:“右平與申夏接壤,有萬余鎮兵,甲士精銳,以一當百,破賊不在話下……”
千里郎忽從袖中掏出千里匣,取出一枚刻有安都的千里信握在手心,唰的一下,他臉色變得蒼白。
“稟、稟大夫,剛有報,右平郡尉昨日于奚河遇伏身死,昨夜,右平軍大營被賊兵夜襲……大潰!”
熊耿大腦頓時一陣眩暈,年過半百的他險些眼前一黑倒過去,還是李巖及時托住了他。
然而接下來千里郎的話更加令人崩潰:“賊兵打出旗號要除奸臣……大夫,陛下命您立刻回安都。”
……
兩天前,四月十二。煌州右平郡治往扶風郡治的大道上寂寥無人,有小兔在道路兩側雜草叢中咀嚼著食物站起四顧,似乎也在疑惑這條以往人來人往的大道上為何見不著一個人影。
忽有由遠及近的大地震動傳來,小兔立刻警覺奔回小窩。在進窩的最后它回頭,于是紅寶石般的瞳孔里倒映出來三名背插信旗飛馳而過的塘騎。
約莫三柱香后,一只齊整隊伍出現在右平郡治方向:一只蜿蜒在大道上的龐大軍隊。
為首的是三人并行的騎兵隊伍,約三百騎,皆馬不罩鎧、人披半甲;騎兵之后是五人一排的健壯士兵,皆著紅衣護臂、背槍挎刀;約莫二十排士兵后,是一驢嘶馬噴的車隊,上以油皮覆蓋,偶有風起,能窺得其下甲片漆光;車隊之后復是士兵,士兵之后復是車隊,循環不知多次,才又見得三百殿后騎兵。行軍中,大軍兩側不時有騎兵來回奔馳,傳達軍令或是巡察士兵。
這就是煌州右平郡的平亂大軍,由四千鎮兵、兩千州兵、一萬民夫組成,號稱五萬,正浩浩蕩蕩殺向扶風。
率領這支軍隊的是右平郡尉王敢以及八名鎮尉,作為軍隊的指揮中樞,他們在行軍隊伍的右方,由四名郡吏、十名旗令兵、一百名甲士及數十騎騎兵組成。
王敢是一個而立之年的中年男人,寡言少語,不擅交際,因家世而在右平為郡尉三載,素無功績。眾所周知,這種長官最易為下屬輕視,更別說他的下屬還是一群士兵了。
是以不久前突聞扶風賊亂,他便立刻請纓出戰,實是太想要一功勞。在他看來,一群肚子都填不飽的饑民罷了,僥幸奪得一郡城又如何?還是一群舉著鋤頭的狼狽之徒,不足為慮。
正當大軍行進時,有一塘騎飛奔向中軍,似乎還有一人與之同乘。
察覺有異,王敢勒馬抬手,中軍立刻止步,甲士舉盾在前,騎兵護衛在側,預防可能到來的襲擊。
“報!西北塘騎金可,捕得一商賈!”塘騎在中軍十步前翻身下馬,露出尚在馬背上雙手抓著馬鞍不知所措的富態男人來。
立刻有兩名甲士上前扯下富態男人。
“兵、兵爺……哎喲!”本就灰頭土臉衣裳破爛的富態男人重重摔在雜草地里,也不知哪里撞到了石子,疼得他滿頭大汗。
“將軍,這人是在西北兩三里外一岔道茶鋪里捕得的,自稱趙期,是扶風城的商人,同行的還有三四個仆人,都背著包裹,里面凈是些錢糧衣裳。”塘騎金可如實匯報。
扶風城?
王敢不動聲色,驅馬上前,甲士立刻分開道路,趙期身子伴著馬蹄愈來愈近,輕輕顫抖。
“你在扶風城里做什么買賣?”
“回、回大”
“抬起頭來。”王敢命令。
趙期哆哆嗦嗦著抬頭,就見這名將軍忽然拔劍,劍上寒光幾乎吸走了他所有溫度。
“大、大人!”他嚇得臉色蒼白,幾乎要哭出來。
王敢面無表情,劍刃搭在趙期肩上:“好生回答。”
“是……是,大、大人,小人在城里做、做香料買賣。”
“藝錦香是哪的?”
“回、回大人,藝錦香是鐸恩那邊的。”
“生意如何?”
“藝、藝錦香冬季好賣,小人這些日子賣的昨年剩下的,生意、生意不好。”
王敢微微瞇眼,沒察出異常,于是繼續問:“你是何時逃出扶風城?”
“初、初五晚上。”
“亂民多少人?扶風又如何失守?”
“小人不知,只知亂民似是拖家帶口的男女老少皆有,都穿的破破爛爛的,是、是晚上進的城。”
“城中情形如何?”
“大人!”趙期真哭了,悲道,“那群流民進城后四處放火搶劫,小人的店被燒了、糧食也被搶光了!小人只能逃出城來!”
“既然賊人入了城,你又是如何逃的?”
“小人是從南城跑的,沒人守城,倒看到許多賊人在四處搶東西。逃的路上,又聽人說,賊人似乎把扶風城和周圍村子的東西都搶走了。”
“棄城不守?”王敢身后有鎮尉疑問。
“一群亂民罷了,想必是想搶了錢糧吃喝,呵,蠢笨如豬。”
“呵呵……”其他鎮尉都附和地笑了。
王敢深以為然,于是收劍回鞘,回身問諸位鎮尉:“亂民僥幸攻破扶風城,如今正四下劫掠,不知我軍將至。本將軍以為,可輕騎速進,破賊旦夕,諸將以為如何?”
輕騎速進,這就意味要分兵,諸位鎮將明顯都遲疑了。
“將軍,行軍打仗,穩重為上。”有鎮將勸道,“末將以為,可提行軍速度,切不可冒進。”
“是啊將軍,況且賊眾十萬,我軍兵少,不可沖動。”
還有人要勸,豈料王敢冷哼一聲:“兵法云:兵行正奇。此正是用奇之時,怎還貪圖安穩?若望安穩,又何必為將!再有,賊眾十萬,呵,一群拖家帶口饑民,刨去老幼婦孺,堪戰者又有幾人!且如今賊人四下搶掠,我軍突至,又怎能擋我!”
眾將啞口無言,好心勸告的兩人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恨恨地偏過頭去。
于是王敢下令:“傳令,立集所有騎兵,自攜三日糧,本將軍親自指揮速進。其余各部加速行軍,明日暮時必須宿營奚河,違者軍法處置!”
奚河蜿蜒在扶風與右平的丘陵之間,其北是東西走向的大案山脈。過河之后到扶風城便是一馬平川,快馬一天一夜即可到達。
奚河渡口在一處南北皆林的河市,由郡河曹管理,河面上常年架著一座浮橋,只是如今戰亂,浮橋與河市早已空無一人。
四月份的清晨,河面上還有些許薄霧,王敢率領一千騎兵趕到渡口時,忍不住笑道:“真是一群烏合之眾,竟然連浮橋都不曾拆除。”
身邊騎士立刻笑著附和,于是哄笑聲便響徹渡口。
也許是想到自己平叛回師后眾人對自己的恭賀場面,他不免心潮彭拜,朗聲道:“諸位將士!過河之后便不再歇息,全速沖擊亂賊大營,得勝之后,本將軍與諸位論功行賞!”
“謝將軍!”騎兵們也是紅光滿面,興奮大吼。
于是他舉鞭命令:“渡河。”
奚河浮橋以平板木船用鐵鏈連接,寬可三馬并行。王敢躊躇滿志一馬當先,身后千余騎兵兩兩并排。當他行至河心最深處時,尚有少半騎兵未登浮橋,他忽發現對岸地平線有三三兩兩提刀流民,遠遠望見他們后立刻驚呼著丟下刀兵撒腿就跑。
“一群流民,沖鋒!”王敢當機立斷,驅馬加速,馬蹄在浮橋上搖晃。
然而緊接著他見到有一男子施施然踱出岸邊小屋,手按浮橋。于是天地間靈氣被迅速抽取,在人體內煉化為內力,內力又在印靈轉化下化為無法撲滅且極速蔓延的火焰,于是浮橋燃燒。
修士修士他們怎么可能有修士!
王敢目眥欲裂,勒馬回首下令,然而其聲卻沉寂在驟然爆發的巨大喊殺聲里,巨大的絕望涌上心頭。
“殺!”
亂民,到處都是亂民。身披官鎧的亂民,投擲火把的亂民,推倒房屋的亂民。無數亂民從渡口南北兩側密林蜂擁而出,漫山遍野,像是成群結隊的螞蟻涌向無處可逃的飯粒。
我們被埋伏了!
恐怖的念頭出現在每個騎士心頭,巨大的恐懼和無措下,浮橋上的騎兵拼命往后擠,因為前有火;岸上的騎兵拼命往前沖,因為后有兵。終是進退不得。
大火在浮橋上迅速蔓延,鐵鏈緊隨其后崩斷,渡橋逐漸傾覆,馬匹失控,騎士們接連跌落,身上十多斤的鎧甲和兩天的干糧讓他們只能在水里徒勞掙扎、沉入河底。
陸上后路已被倒塌燃燒的房屋封住,嗆人煙氣里,亂民的喊殺聲從四面八方傳來。有勇敢騎士躍馬沖出,卻在呼嘯而來的刀槍劈砍戳刺中慘呼倒地;有伍長什長振臂號令,卻被精準箭矢貫頭狙殺;有騎士試圖從岸邊淺水逃出,卻被岸邊閃著寒光的弩箭射落馬下。
王敢呆呆看著一切,巨大的恐懼從胃涌擠至喉,伴著還未消化的硬餅和牙酸的黃水從嘴里噴出,同時而來的還有致命的耳鳴和失語。
“將軍……將軍……卸甲……快卸甲!跳河!”
什么聲音?
他扭頭去看身邊已脫去鎧甲、正指著他身上鎧甲的士兵,眼神茫然。
下一刻弩箭落如雨,他看著那名士兵中箭跌落,猩紅砸開河面。然后浮橋徹底傾覆,他也沉入河底。
……
四月十六夜,署州西時。署州刺史是個有名的官油子,見風使舵得厲害。前者熊耿李巖同時來令,他便毫不猶豫逮捕劉經;后者林善瑕克萊頓聯手來見,他又好吃好喝招待劉經。至于近日,前者屬吏都已回京,后者威脅愈見明顯。僅僅在仕途生命和肉體生命之間稍微權衡利弊了一下,他就很流暢地滑跪:林善瑕與克萊頓共出五十金保釋劉經一家。
至于張思之死,自然絕口不認。
內城坊劉府門前,封條零落。各個屋子早被官府衛律翻了個底朝天,房門大開,遺棄布料隨處可見;書籍散落,珍奇擺設一無所存。至于枝葉繁茂的院落,月余不曾有人打理,枯枝敗葉落了滿院,烏雀安了家。幾近形銷骨立的劉經在后院一新土堆前默立無言,任由枯糟滿頭。
林善瑕手舉火把,在他身邊沉默肅立。
很快有腳步聲來,克萊頓步入院中。
林善瑕看他,后者點頭。
“抓到了。”林善瑕說。
劉經沒有說話。
“我帶他過來。”克萊頓說。
劉經依舊沒有說話。
克萊頓與林善瑕對視一眼,前者轉身要去拿人。
“別帶過來。”劉經說,“不要帶過來。”
克萊頓要再說,劉經打斷他:“你們走吧,都走。”
克萊頓和林善瑕退出宅邸了,最后院里只剩兩人。一個在墳外,一個在墳里。
(名詞解釋:
奚河之戰:星歷二年四月,義軍將領張庭以商賈詐稱義軍散亂劫掠鄉野,實以近萬部隊埋伏奚河兩岸。天夏主將王敢輕兵冒進,中伏身死,所部騎兵半數溺死,余下皆降。是夜,義軍將領張延之率兵夜襲天夏軍營,大勝,官兵或降或逃,義軍繳獲軍械無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