冼云舒朝他點了點頭,示意他繼續說。
扎格清了清嗓子:“想必你也知道我現在正忙著對付一個人。那你也一定知道,如果你現在殺了我,那到時候站在你面前的就是一個你根本不了解的對手。你也不敢確定他會不會在你一切尚未籌謀好的時候突然發難,對吧?而我不同,你了解我,我也了解你。”
“與其去面對一個你不知深淺的人,還不如找一個勢均力敵的對手。所以你不會殺我。至少,我和他的斗爭會為你的計劃留出時間。讓你不會帶著一支人心不齊的軍隊打仗。”
冼云舒點點頭。
扎格松了一口氣。
“我這樣被你利用,你也總得為我做點什么吧?”他又開始談起條件來:“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那作為朋友,你是不是應該拿出點誠意來?”
冼云舒拍了拍自己的衣服,一臉的漫不經心:“能讓你冒著風險來這里的人,怕是只有你那位剛回來不久的叔叔吧?你這位叔叔,可是神秘的很,我的人甚至連他的樣子都不曾打探到。”
“呸,什么親叔叔!就是個皇爺爺不知從哪兒找回來的野種!”
“不過他的確神秘。至今除了皇爺爺還沒有人見過他的模樣。我也只打探到他的娘親可能是當年流落至我大金的一個陳朝人。這次我出來就是因為有人說這兒有和他有關的痕跡。可是我查來查去,卻沒了線索。”
“你一個金人,在我陳朝活動有諸般不便。他的事我可以幫你查,就當是我的誠意了。”
“如此甚好。”扎格笑的像只得逞的狐貍。
冼云舒已經走到了門口,突然想起那幾個慘死的姑娘:“你殺了我們的姑娘,總要拿出個說法來。”
“她們總是大喊大叫的,太影響我興致了。我便叫阿卓把她們殺了,不過既然你開口,那作為我的誠意,我讓阿卓償命便是。”
“甚好。”
蕭鏡堯的故事還沒有講完,流火已漸漸退去,街上也開始熱鬧起來。這酒后勁有些大,蕭鏡堯醒來后竟有些頭疼。扶鸞招呼著沉沙去開門迎客,不多會兒,門口就進來了一位清瘦的少年。
只不過這少年一張臉似乎被火燒過,滿是坑洼,極為怖人。
“老板,來碗你們這兒的招牌面。”那少年找了個最顯眼的位置坐下,聲音里透著輕快,并不因為這臉上的傷而感到自卑。
扶鸞一直打量著他的臉,他倒也不惱,爽朗笑道:“許多人見了我這副模樣,十有八九都被嚇得鬼哭狼嚎的。怎么,你這小姑娘對我這張臉這么感興趣?”
扶鸞也跟著笑了起來,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臉:“有趣,有趣。”
那人抓住她的手:“你可知我這臉輕易不給人摸,如今你摸了可就是要負責的。”
扶鸞收回手,指了指整個面館:“我這面館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多養一個也是容的下的。”
“哈哈哈,我正愁沒地方去,既然姑娘你如此盛情邀請,那在下就恭敬不如從命啦。”少年朝她眨了眨眼睛,扶鸞看到他眼底澄澈干凈的光芒,心情也好了起來。
少年吃完了面,蕭鏡堯的故事也開始了。
冼云舒在領兵打仗方面的確有幾分天賦,領著他們打過幾場勝仗之后,軍隊里對她的排斥也不如從前那么激烈。只不過還是會有些人在私底下議論她的女兒身份,那些男人,打心底里不愿意跟隨一個女人。不過冼云舒也知道,所有事情應該徐徐圖之,急是急不來的。對那些不滿,她只好當做不知。只是她沒想到,國師竟然這么快就想染指軍隊。
邊關的日子枯燥而短暫,就這樣一眨眼就到了盛夏。盛夏時分,國師弟子以為皇帝采藥為名來了平涼。他來平涼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了軍中,讓冼云舒派人協助他采藥。國師如今權勢滔天,只要是他想要的就沒有得不到的。冼云舒心知肚明,國師這是在試探她,看看她究竟識不識時務。
她實力尚微,不能與國師硬碰硬。所以她心中縱有再多不滿,也不可能表現出來。冼云舒派了兩隊人日日陪著那國師弟子去尋藥,可是不過短短幾日,便有人來找她抱怨。
“將軍,您叫我們去打仗,沙場上咱絕對不含糊。可是您現在叫我們陪著這玩意兒到處閑逛又是個什么事兒?”
“是啊,將軍。這幾日來,我們還以為他是真心實意為皇上尋藥。可是誰知他天天出門尋花問柳。出了事兒還要我們保護他。把我們當成什么了!”
“對,將軍。以后這事兒您找別人去吧。這孫子我們不伺候了!”
冼云舒聽得頭疼,好不容易才將他們安撫好送走。經過這事,軍中原本擁護她的人也開始有了動搖。他們都覺得她終究還是個女人,遇到事情還是會猶豫不決,實在是不適合將領一位。這件事情,對冼云舒的名聲打擊是巨大的。可是很多事,她根本不能告訴他們,只能將錯就錯下去。只不過,她原本料想那國師弟子不會在這兒待上太久,忍一忍就好。可誰知沒過幾天就出了事。
最近蕭鏡堯愛好去煙雨樓,冼云舒累極時也會去聽聽玉心彈琴,這天他們三人剛坐下不久,余慶便派了人來尋她。聽到事情的來龍去脈,冼云舒甚至顧不得告辭便匆匆離開。
“境堯,冼將軍這是怎么了?”蕭鏡堯與玉心相處日久,漸漸生了情愫。兩人間的稱呼也親昵起來。
“可能是軍中出了什么事,我回去看看。今夜你早些歇息。”
等蕭鏡堯出了煙雨樓,就有探子把事情盡數告知。
“少主,主人說讓您早做決定。”
聽到這句話,蕭鏡堯的眉頭蹙的更緊了。
“我知道了。”
冼云舒到馬廄時,馬廄旁邊已經圍了一圈人。個個手中擎著一個火把,把馬廄里的人照了個清清楚楚——正是那位國師弟子。
只不過此時他躺在地上,胸口處一大片血跡,已經是十分虛弱。
“冼云舒,救我……否則……否則我師父知道了,定叫你……死無葬身之地。”
冼云舒瞥了他一眼,對他的話置若罔聞,轉頭看向一旁的余慶:“是誰動的手?”
“是胡忠胡校尉,我已命人將他捉起來了。”
話音剛落,就有兩個人押著胡忠上前。
胡忠正是平日里不服她的人之一,此刻他正恨恨地盯著她:“呸,我們的將軍如今都成了國師的走狗。今日是我動的手,要殺要剮悉聽尊便!我要是皺一下眉頭,就不姓胡!”
周圍的人聽到走狗二字,都面色復雜的看著冼云舒。很顯然,他們中不少人也是這樣想的。冼云舒卻管不了這么多。
“為何動手?”
聽到這句話,胡忠突然不說話了。整個人頹了下去,沒了先前的氣勢。
此刻蕭鏡堯正好趕到,聽到了剛才胡忠的話,心疼起冼云舒來。
“你們都說你們的將軍是國師的走狗,可是你們有沒有想過,國師如今一手遮天,你們在西北打仗,如果和國師對著干,倘若有一天他在皇上面前說上幾句話,到時候就有可能將西北軍陷入萬劫不復之地!你們以為她愿意這樣做嗎?”
“現在的你們對于國師來說還是太弱了,有時候朝堂陰謀就足以毀掉你們。”
冼云舒示意蕭鏡堯別說了。
她轉頭對著地上的國師弟子,此刻他的眼神不再盛氣凌人,反而透露著恐懼。
“我求求你,冼將軍。你救救我,我回去一定在我師父年前給你多說好話,你救救我。救救我。”
冼云舒卻并不理會,命人拿來了弓箭,對準他的心口。
“冼云舒,你今天殺了我,你也不會全身而退。只要我師父在皇上面前說說什么話,你就是個叛賊!”見求饒無用,他只能希望冼云舒還能想想這樣做的后果。
果然,胡忠掙脫鉗制跪在她面前:“將軍,屬下一人做事一人當,不能讓您為難。您現在殺了我也好給國師一個交代。只是為何屬下要這樣做,請原諒屬下不能告訴你。”
見這樣果然有用,那國師弟子又開始得意忘形:“不就是一個賤婢嘛!我……”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冼云舒一箭射穿了心口。
胡忠震驚的看著她,冼云舒把他扶起來:“國師弟子不尊本將,死有余辜。今夜之事,乃本將一人所為,爾等可記住了?”
“記住了!”
胡忠執意給她叩了個頭:“將軍大恩大德,胡忠沒齒難忘。今后胡忠任憑差遣,絕不會有半句怨言。”
“夜深了,都回去睡吧。”
蕭鏡堯和冼云舒回去的路上,冼云舒難得對他說了個謝字。蕭鏡堯卻十分擔心:“國師要是知道你殺了他的弟子,絕對不會善罷甘休。怕就怕他在皇上面前說些什么話,到時候你怎么辦?”
冼云舒竟然還能笑得出來:“你放心,皇上不會相信他的。”
看到冼云舒胸有成竹的樣子,蕭鏡堯卻疑惑起來:“你究竟憑什么這么有把握皇上不會相信他?”
冼云舒故作高深:“佛曰,不可說,不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