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永志對新校園有一種期待,因為這里連接著將來飛行訓練的機場,連接著那個追尋許久的夢想。這里的教員多數有過飛行經歷,能夠將理論融入實踐,讓人近距離認清“飛行員”三個字的真正內涵。他延續著飛行學院養成的習慣,依然相信學習至上,只要抓住學習和身體兩個基本點,定能水到渠成,發奮學習,追求好成績的目標從未改變。
最近,范永志保持著和賈小暄的書信來往,漸漸地想要拉近這種關系,從稱謂開始,三個字變成了兩個字,這個微小的變化,仿佛一下從鄭重其事的同學關系過度到要好的朋友關系。范永志精選了一張自己著軍裝的照片,隨信寄出,還附了一首小詩:面對洶涌的波濤,我準備了帆;面對遼闊的海洋,我是一葉輕舟;隨時準備出發,孤獨地前行,無限風光在遠方。
賈小暄在師專學習美術,依稀記得高中時她偶爾會在教室后面的黑板報上作畫,當然對范永志來說,賈小暄那爽朗地笑,略帶磁性的嗓音,還有幽默而大膽的談吐更具魅力。范永志將這種朦朧的感覺視作神圣,透著點暗戀的味道。
等待回信是一種考驗,范永志細算著時間,進入時間窗口,他會像著了魔似的,每天放學都會去隊部問一下,今天是否有自己的信。
“范永志,有你的信兒。”文書隨手從報紙中取出一封信。
范永志看到白色的信封上那俊秀而熟悉的字體,心中有點激動,他把信先揣到口袋里,不想急匆匆地閱讀,要等獨處時認真閱讀每個字,體味其中的熟悉而又陌生的信息。
范永志跟隨隊伍走進教室,晚自習一個半小時,中間休息15分鐘,他時不時摸摸口袋里的書信,隱隱地感覺到信中夾著卡片,享受著那種神秘的感覺,但還是堅持住未打開信,而是要留到睡前,慢慢品讀。
總算等到了下課時間,隨著電鈴聲響起,同學們紛紛站起來,收拾書本,快速離開教室,來到外面站隊往宿舍方向走去。
回到宿舍,同學們像往常一樣,開始夜訓時間。每個宿舍啞鈴、拉力器、臂力器都配備齊全,也有的同學走進走廊做頭手倒立,還有的同學趴在木板上做腹臥撐,也有的在床上做仰臥起坐,一派熱火朝天的景象。
范永志爬上床,盤腿坐在床角,以一種舒適的姿勢,靠在床背上。小心翼翼的從口袋里取出那封信,撕開信口,取出信紙,中間有一張照片。范永志先端詳著照片,賈小暄還是那幅熟悉的樣子,身著一條紅色的連衣裙,雙手交叉放到身前,背景是一幅巨大的壁畫,青年短發配紅潤的臉龐,堅定的眼神中透著某種力量。對于范永志來說,不需要太美麗,也不在乎她的身高,或許是被內在的氣質所征服。
凝視片刻,范永志開始閱讀信。賈小暄還是一如繼往地聊著學習,生活,還有些理想主義的文字。她對于范永志多些鼓勵、關懷,沒有夾雜任何親密的語言,如楚河漢界涇渭分明,讓范永志內心多了幾分失望,但愿是時機不成熟,不便于過早表白,范永志自我安慰著。
反復讀過幾遍后,范永志還是對最后的幾句話感觸頗深。“我喜歡靜靜地看海,讓海風吹拂我的頭發,傾聽到潮漲潮落的歌唱;也許你就在遠方,我們隔海相望,愿意聽到你的故事,有如浪花朵朵。”
范永志把信和照片重新裝進信封,放進抽屜里,然后開始投入訓練。他赤裸著上身,一邊用臂力器,一邊看著自己突出的肱二頭肌和六塊腹肌,對于自己的訓練成果很是自信。
此時同班的姚東拿著拉力器走進來,六根,看好了,我可以一口氣拉10個,果然他將拉力器當作皮筋似的,輕松地開始演示。大家一口齊聲地數著數,“1,2,3,4……”,直到第九個,他已經氣喘噓噓,臉和脖子漲的通紅。
范永志屬于沒事偷著練的主,他自己在樓下小花園里曾經拉開過20次,但他不愿張揚。偏偏姚東在勉強完成第十次后,輕蔑地看著范永志,“老范,別看你的腹肌挺好看,中看不中用,你拉一下這滿弦的。”
“老姚,算了吧,沒必要比試了。各練各的吧”范永志繼續練習著臂力器。
“我猜你至多能拉開5個,不信你試試,這個剛發的拉力器,拉力十足。”姚東繼續發起挑戰。
范永志默不作聲,徑直接過拉力器,輕試了一下,還行,速度飛快地拉起來,一口氣完成11個,大家都呆住了,能超過體育達人的不多呀!
范永志沒有繼續,只是輕描淡寫地說,“這個勁頭還行,我至多也就拉二十下。”
把姚東的鼻子都氣歪了,忽然又開始阿Q起來,“我明白了,你短胳膊短腿的,有優勢呀,力距小,不像我身高1米80,拉起來費力氣。”
范永志不去爭辯,只是輕輕一笑,他今天心情不錯,剛讀完心動女生的信,正是荷爾蒙分泌旺盛之時,變得異常包容和大度。
在學員一隊,許多同學像范永志一樣,懷揣著高中時的青春情愫,某個同桌,或是某個異性朋友,都成為緊張軍旅生活的調味劑。
范永志同桌余保春就是情感豐富的一位,因為老鄉給你介紹一位美女大學生,聯系的頗為熱絡。每周最少三封信,來往頻率很高,結果收獲也最為豐厚。
某個周末,余保春拉著范永志胳膊,“兄弟,幫幫忙,我女朋友來啦!”
“你女朋友來了,關我什么事?”范永志答道。
“你不知道,本來只是當普通朋友聊聊,誰想到會來學校找我呢?咱們部隊紀律嚴,如果傳出去一定有不好的影響。”余保春有些無奈。
范永志想了一下,“這樣吧,千萬別和別人說,就說是你表妹來看你,親戚總不會被誤解吧。”
“對,這個主意不錯,你得和我一起去接她。現在已經快到火車站了。”余保春說道。
“好的,好的,趕緊請個假,我們叫一輛電動三輪去。”范永志回道。
他倆來到人流密集的火車站,在出站口人群中尋找著,遠遠地看到有個頭頂白色太陽帽,穿著淺黃色裙子的女孩映入眼簾。余保春輕輕揮了揮手,那邊就飛奔過來,來到面前,看到兩個穿著軍裝的男人,略帶羞澀,“保春,這位是?”
沒等余保春說話,范永志就主動說,“你好,歡迎來西島市,我是保春的同桌,也是好朋友。”
女孩輕輕一笑,“謝謝,給你們添麻煩啦,我是有個海洋方面的論文要完成,要實地考察的,順便看看老鄉。”
范永志覺得有點畫蛇添足,明明是想見面,非要編出個理由來。
余保春和女孩有說有笑,好像久別的朋友,其實他們原來只是書信朋友,第一次見面,看來談的投機,彼此都沒有失望。
接下來,從進飯店吃飯,到賓館住宿,范永志都一路追隨,這個電燈泡當的有點尷尬。
經過短暫的周末,余保春送走了女朋友,他如釋重負,卻說有驚無險,對自己溫溫爾雅的表現還算滿意。他希望通過書信建立起來的信任和好感,不能被現實打破,需要重塑和再造。
范永志內心里有點復雜,心想如果賈小暄也來看自己,會是什么結果!也會激動不已嗎?離別時也會戀戀不舍嗎?相信一切都會的,他的情感如暗流般涌動。
離別是絲絲相扣的惆悵,是密密麻麻抄滿詩歌的日記,是情竇初開的回眸!
輕輕地我走了,
正如我輕輕的來;
我輕輕的招手,
作別西天的云彩。
……
悄悄的我走了,
正如我悄悄的來;
我揮一揮衣袖,
不帶走一片云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