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青苔浸著晨露。
今日的林渡被安排在后山里剜草藥,說是崖柏根須泡酒能治某位師兄的頭痛,卻不知那位師兄的痛楚是來自丹田里蟄伏的金剛印。
林渡悠閑著尋草藥,這種事情對他來說已是輕車熟路。
林渡的草鞋碾過濕潤青苔時,忽然頓住了,他的目光瞅看向了石壁上的一株根須。
崖柏特有的苦香里混進一縷腥甜,這味道他在藥廬聞過千百次——是十年一遇的極品崖柏根須。
在寺里除了打雜,林渡去的最多的地方便是藥廬了,久而久之,林渡對草藥很是敏感。
這株極品崖柏根須離地有五米之高,想要完好取得這株藥草還是要費一番功夫。
“我來幫你吧。”說完一道黑影從樹林中躥出,輕而易舉將極品的崖柏根須取了下來。
男人將藥草放在手心,舉到了林渡面前。
順著藥草慢慢向上看去,等看清是何人后,林渡的臉色從驚愕絲滑轉變成了驚喜:“玄明哥,你什么時候回來的呀?!”
玄明摸了摸林渡的腦袋,臉上掛著笑容:“昨晚才回來,想我了?”
“當然了,你有好幾年沒回來了。”林渡開心的像個孩子,接過玄明手中的崖柏根須。
林渡拽著玄明的手臂:“我們回寺里吧,玄明哥。主持知道你回來肯定會很開心的。”
“哈哈,主持已經知道我回來了,不要緊。怎么?你小子不采藥了。”玄明調侃,臉上掛著壞笑。
“夠了夠了,玄明哥。就這一株崖柏根須足以治好師兄的頭疼。”
“傻子,崖柏根須是治頭疼的嗎?”
林渡突然雙目放大,難怪感覺今天哪里不對勁,他采藥這么多年竟然搞忘了崖柏根須是固本培元。可是不是主持交代我尋得崖柏根須為某位師兄治理頭疼的嗎?難不成是主持搞錯了?
“別想了,主持騙你的,這崖柏根須是我要的。”
林渡恍然大悟,自己被騙了。
“啊,玄明哥你跟主持聯合起來騙我?”
“可是玄明哥以你的修為用不到崖柏根須吧?”
“你忘了崖柏根須另外的作用了嗎?”玄明想點醒林渡。
林渡也瞬間意識到玄明的想法。崖柏根須的另一種用法是驅邪避穢,焚燒根須能驅散瘴氣,常用于弟子外出歷練。
“玄明哥,以你的修為應該不需要這種東西了吧?”
玄明搖了搖頭:“我遇到一種很詭異的東西,師叔告訴我用極品的崖柏根須是可以控制那種東西,所以我才請師叔讓你來尋找,也可以借這個機會見見你。”
玄明的思緒回到數年前,這個由他一手帶大的孩子轉眼也成為了一個小伙子。從咿呀學語到流螢映竹,再到現在,不得感嘆時間的流逝。
“走吧,我還需要很多崖柏根須呢。”
林渡點了點頭,臉上洋溢著笑容。
......
殘陽將古柏的影子拉得細長,像無數枯手抓著禪院的白墻。林渡蹲在藥碾前,把今天的崖柏根須碾成金褐色粉末。石臼里騰起的塵霧中,忽然多了道灰色影子。
“玄明哥這次還要走嗎?”
“明日啟程。”玄明的聲音混在搗藥聲里。他解下頸間褪色的菩提念珠,輕輕放在青石臺上。
本來興致勃勃的林渡當即停了下來,臉上的笑容凝固起來,變成了失落。
林渡停下的瞬間,便又開始了手中動作,只是動作變得緩慢起來:“就不能再多待幾天嘛?”
看著林渡失落的樣子,玄明的內心觸動了一下,不如就留在寺內,不再去西域荒崖冒險。
但也是一瞬間這種想法便煙消云散。
“林渡,我知道你舍不得,但是有些事情只能我去做,你也不小了,要多出去走走,外面的世界也很精彩。”
其實在回來之前,玄明是有想法將林渡一起帶去西域荒崖的,但是在昨晚遇到了那詭異的黑氣后,他便打消了這一想法。
那邊太危險了,自己沒有把握能全身而退。如果林渡在西域出了什么事情,他會愧疚一輩子。
林渡沒有開口,他知道玄明哥是為了去尋找給自己第二次生命的人,宣地大師。
自己也很想跟著去,但是他不知道為什么自己會說不出來。每當自己想下山,林渡的內心不知從哪里冒出的恐懼,侵襲他的全身,像是要將他吞噬,永久攏聚在黑暗之中。
這時,宣慧大師背著手從院門走了進來。
“師叔。”
“主持。”
林渡和玄明同時向宣慧大師問好。
宣慧大師也是笑呵呵的點頭回應。
“玄明,可有收獲?”
“一共遇到七株極品崖柏根須,留了兩株,再過幾年那兩株應該也有大拇指粗了。”
宣慧大師聽完淡淡一笑,這小子第一次出門時,把寺里的羅漢香全部帶走完了。
宣慧大師從背后掏出一個花籃,放在了石磨上。
站在一旁的林渡一眼便認出那是裝滿金銀的花籃。
“玄明,這是獻王夫人留給你的。”
花籃上沒有手帕遮擋,只有滿滿的金銀暴露在外面。
“知道了,師叔。”玄明看了一眼說道,沒有任何意外。
但這反而讓林渡感到不解,獻王夫人不是說這些是給寺里的香火錢嗎?而且玄明哥見到這么多錢竟然沒有一絲震驚。
看來主持、玄明哥、獻王夫人三人之間有著不可告人的秘密。
“師叔,我準備明天一早就啟程,大概二十天后就能達到西域的裘藍鎮,師傅的佛珠就是在那里發現的,這一去我絕對不會再無功而返了。”玄明臉上露出了自信,相比之前信息閉塞的自己,這一次他的心中已經有了大概。
“好,這個你拿著,玄明。”主持從懷中掏出了一座手掌高的金身佛像,佛像以青銅鑄造,但多處已顯銅綠,顯然年代久遠。
“這是一百多年前賢念大師親自鑄造的九天應元雷聲普化天尊,并為其開光。那黑氣很詭異,崖柏根須用處有限,拿上這個,哪怕是黑氣本體你也有自保能力。”
玄明小心翼翼的接過了佛像,想起了寺廟后院主殿中的柱體上的名字便是賢念大師的名字。
“多謝師叔。”
“師叔,這幾年麻煩你照顧林渡了,本來都是我在照顧的,現在還讓你老人家費心。”
宣慧大師笑了笑:“林渡也已經有這么大了,你不用擔心他,更不用擔心我,你放心吧。”
玄明笑著點了點頭,望著墻外的景色,枯樹的樹枝縱橫交錯,像是暗示著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