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火光映襯的影子左右搖晃,如同玄明面色平靜的內心卻掀起了巨大波瀾。
“玄明,我不瞞你,今天獻王夫人來寺里也告訴我了一些你師傅的消息。”
“當年師兄遠走西域,是受正德皇帝的指示。不僅是師兄,秋道山的宋觀應,岐門王鴻之都去往了西域荒崖,這一去他們都失蹤了,其中的兇險難以想象,我不希望你再去犯險了。”
宣慧大師本不愿意說出這些隱秘,但他未曾想到玄明竟會在西域尋得師兄的佛珠,憑玄明的性子絕對會再返回去。
而他今天也才知道中原三位宗師一去西域不復返,直覺告訴他,玄明若是再去西域尋求師兄的消息,只會越陷越深,而他也將會失去玄明。
聽到除了師傅去西域以外,還有宋觀應和王鴻之這兩位老前輩,都在西域失蹤,讓他難以置信。
但玄明也只是猶豫了一瞬間:“師叔,既然如此,那我就更得去了,此事詭異至極,我若是不了解清楚,師傅與宋前輩,王前輩豈不白白失蹤。”
松油燈的焰心突然爆出青綠色星火,矮幾上的佛珠不停顫動。佛珠在火光中突然泛起詭異血線,與宣慧大師瞳孔深處的金芒共振。
宣慧大師目光一凝,那雙手從粗布袖管里探出來時,仿佛老柏樹自行剝落了一段皴裂的樹皮。
向著矮幾桌面一拍,枯老的手掌卻發出了恐怖力氣,引得空氣都在震蕩,手掌邊緣微弱的金光漸漸蔓延半個屋內。
僅僅是一瞬間,金光便消散。
青綠色星火也被金光湮滅,佛珠也靜止在那里,沒有了異動。
玄冥被這突如其來的異動感到頭皮發麻,這種超出武學常理的詭異讓人驚悚,背后直冒冷汗。
哪怕是游歷半個天下的玄明也是第一次見。
“師叔,這?”
宣慧大師捻起珠子,另一只手豎在胸前,口中喃喃自語。
珠子竟然冒出了一團黑氣,宣慧大師趕忙伸手一抓,并在手中以氣凝成一個金色圓球,黑氣被困在了手中的金色圓球內,黑氣如同野獸在金色牢籠到處橫沖直撞。
宣慧大師雙眼一瞇,細細打量起球中的黑氣,好一會才說道:“很危險,玄明。我能感知到這團黑氣的本體極其恐怖,但具體是什么東西我也揣摩不到。”
“師兄,宋觀應,王鴻之他們遇到的東西很有可能就是這團黑氣的本體。”
“玄明不要再去了。”宣慧大師搖了搖頭,勸說道。
說罷,球內的黑氣漸漸也被佛球消磨掉了。
玄明呆滯在那里,腦海中開始猶豫起來。
久久不能作出決斷。
宣慧大師站起身來,知道玄明心中很是掙扎,便沒有等玄明給他答復,而是拍了拍玄明的肩膀:“難得回來一趟,去看看林渡吧,他也很是想你啊。”
說完,宣慧大師便離開了玄明的禪房。
......
玄明目送宣慧大師離去,目光移動到了一旁的木窗,思緒跟著透露的月光回到數年前。
我數著娘親睫毛上的冰花時,破廟門檻漫進金光。
老和尚的草鞋踩著雪吱呀響,腕間佛珠比灶王爺的供果還亮。他掰開我攥著馕渣的手,往嘴里滴了滴蜂蜜——那蜜在寒冷得夜晚顯得格外清甜,也讓我在昏睡得邊緣清醒了很多。
“冷...”我往娘親懷里縮,卻發現她的心臟不跳了。
老和尚突然用佛珠按住我額頭,熱流涌進身體時,我聽見肚臍眼里有東西在哭。
彩漆菩薩的斷手悄悄轉了個方向,老和尚袈裟里鉆出青面小鬼,正舔著我潰爛的腳趾。
我趴在他汗津津的背上,看十二顆佛珠把月光吸得飽脹。風送來娘親哼過的搖籃曲,老和尚卻說那是他念經的聲音。
他背著我走進雪幕時,十二顆佛珠正在我頸間發燙。我數著那些凹凸的梵文,突然看清老和尚踏過的雪地——根本沒有腳印,只有金粉勾勒的蓮花在夜色中次第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