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怪物開始還擊了，饅頭狀的身體上露出兩門大炮。

　　“轟轟”，地面顫抖著，抵擋的機器人被炸飛，還波及通道附近未來得及逃跑的科研人員，四處煙塵彌漫。

　　唐麻子連忙縮頭，被氣浪壓迫，好在他穿著護甲，可以降低傷害。頭盔也能夠隔音，不然的話，光憑爆炸的巨響就能讓他意識模糊。

　　唐麻子心想：“這算哪門子黑怪物？使用炮彈的黑怪物跟真正的黑怪物相比，有天壤之別。”

　　耳麥中傳來唐見愁的聲音：“快撤，小弟，跟我來！”

　　唐麻子看見唐見愁打手勢，又沿著回廊跑。于是他趕緊跑過通道口，跟了上去。回廊中本有一些守衛，但此時似被抽去了靈魂，只留下站立著的軀殼。

　　一個黑怪物發現了他，轉動炮管，透過回廊的窗戶鎖定他。

　　“轟”，回廊的墻壁被炮彈炸出一個大洞，唐麻子被氣浪掀翻，摔倒在地。他驚得心噗噗跳，見頭盔顯示器已經開裂，再加上灰塵，已模糊一片。唐麻子將灰塵抹去，透過裂紋仔細看，身旁出現一張機器人的臉，不過身體殘缺。再看自己身上，手腳還在。

　　原來這機器人的軀殼做了他的擋箭牌，饒是如此，碎片擊中他的頭盔顯示器還是砸出裂紋。唐麻子暗道僥幸，爬起來繼續跑。

　　拐進一個樓梯間，才看見唐見愁，稍作休息。

　　唐見愁打量他說：“小弟，你沒受傷吧？”

　　唐麻子說：“我沒事，好在有這身護甲。”用食指敲了敲滿是裂紋的頭盔顯示器。

　　唐見愁說：“沒事就好。”又往黑怪物觀瞧了一眼，對唐麻子說：“咱們上樓頂去，有人接咱們。”

　　唐麻子說：“好的，可是，那些科研人員怎么辦？”

　　唐見愁說：“哎，哪管得了那么多？我想江琥會安排救援的。”說完帶著唐麻子往樓上跑。

　　兩人來到頂層，發現出口的門是鎖著的。

　　唐見愁用腳往門上踹了兩下，卻踹不開。又端起槍，正要朝門鎖射擊，耳麥里傳來聲音：“別踹了，我在門外。”

　　唐見愁說：“頭？”

　　“咔噠”，門鎖被打開了。

　　將門推開，站在外邊的正是江琥。

　　兩人走出去，見不遠處的樓頂上停著一輛飛車。

　　唐見愁對江琥說：“頭，你怎么開門的？”

　　江琥攤開手掌說：“用掌紋。這里主機不是被諦聽入侵過么，它已經抹掉了門禁所需密碼和掌紋，所以理論上而言誰的掌紋都可以打開這張門。”

　　唐見愁說：“你不早說，早說的話，或許咱們能抓住普拉姆。”

　　江琥說：“我不知道里面的情況，再者，你們也沒有跟諦聽聯系。算了，已經失誤了，接下來這里的事情就交給諾亞國的武裝部隊吧。”

　　唐見愁點頭說：“好！”

　　江琥說：“咱們走。”

　　上了車，還未起飛，就看到黑怪物的腕足居然伸上樓頂。

　　江琥立即操控飛車離開樓頂。

　　唐麻子望了望地面上還在逃跑的科研人員，說道：“我有點不甘心，咱們的三個任務都沒有完成。”

　　唐見愁說：“這次任務本來就不好做，投鼠忌器。”

　　江琥說：“至少還能救出一些科研人員，也不算白忙活。”

　　飛到行動前停車的地方，江琥對他們說：“你們可以乘自己的飛車回去。”

　　這邊還有一輛車，是唐麻子的。

　　唐見愁對江琥說：“不，我還有別的事情要找你說。小弟，你坐自己的車吧。”

　　江琥看著唐見愁，似乎知道他想說什么。

　　唐麻子識趣的說：“那我下車了。二位，再見。”下了車。

　　唐麻子抬起頭，看著他們離開。“轟轟”，天空中出現爆炸。

　　唐麻子不明就里，爬上巖石，翹首眺望。只見黑怪物已經翻過環形建筑，海面上有導彈飛過來，卻當空爆炸。

　　這回沒有看見黑怪物是用什么武器防御導彈的，唐麻子猜不透，自言自語的說：“定向能武器？”

　　又看著那些逃跑的科研人員。

　　他從巖石上跳下來，跑到飛車旁邊，開門鉆了進去。啟動飛車，貼著地面飛行。

　　跑到一個大胡子的科研人員前頭，唐麻子停了下來，打開車門。

　　那個科研人員也不傻，跑上去，鉆進車子。

　　車子又飛了起來，騰空遠去。

　　唐麻子看著那個科研人員，見他氣喘吁吁，問道：“先生，請問尊姓大名？”

　　科研人員說：“我叫科林，你呢？”

　　唐麻子說：“我姓唐。”

　　科研人員說：“謝謝你救我，唐先生，剛才實在是太危險了。”

　　唐麻子說：“不客氣。科林，我想問你一些事情。”

　　科林說：“請問。”

　　唐麻子說：“你知道普拉姆在開發黑怪物么？”

　　科林說：“知道。”

　　唐麻子問：“知道多少？”

　　科林說：“我是機械工程師，參與了黑怪物的制造過程，所以我知道它的弱點。”

　　唐麻子說：“哦，弱點是什么？”

　　科林說：“能源。你剛才看到空中的爆炸了么？”

　　唐麻子說：“看到了。”

　　科林說：“那是激光武器，因為耗費能量，又無法補充，黑怪物堅持不了多久的。”

　　唐麻子說：“你的意思是黑怪物沒有吸收能量的技術，對吧？”

　　科林說：“其實有這方面的技術開發，但并沒有完成。”

　　唐麻子說：“黑怪物使用了古墟之心？”

　　科林說：“沒錯。古墟之心的能量轉化率很高，而且功率足以驅動黑怪物。”

　　唐麻子說：“黑怪物還使用了AI神經元？”

　　科林搖頭說：“沒有，AI神經元的開發遇到了很大的瓶頸，無法應用于黑怪物。”

　　唐麻子問：“普拉姆為什么要開發黑怪物呢？”

　　科林說：“普拉姆所有的科研計劃都是圍繞著黑怪物進行的，他曾對我們說，只有開發出黑怪物，才能證明人類的實力，才能保障人類的安全。因為古墟人很可能再次出現，咱們必須與之抗衡。”

　　唐麻子說：“聽起來這個主意不壞呀，雖然幼稚了些。”心想：“但凡接觸過烏里昂人的，都會覺得這計劃幼稚。”

　　科林說：“我并不覺得幼稚，這個理想是應該有人去實現的。”

　　唐麻子說：“有個阿米爾博士你認識么？”

　　科林說：“認識，不過他已經死了。”

　　唐麻子問：“他是怎么死的？”

　　科林說：“自殺的。”

　　唐麻子說：“自殺？”

　　科林說：“聽說是泄密，被普拉姆關起來，結果就自殺了。”

　　唐麻子說：“泄什么密？”

　　科林說：“好像是因為普拉姆獲得了一些AI神經元的資料，并讓阿米爾參與研發，但阿米爾將此事泄露給外人了。”

　　唐麻子說：“那些AI神經元的資料從哪來，你知道么？”

　　科林搖頭說：“不知道。”

　　飛進了市區，唐麻子將科林放下，說道：“科林先生，保重。”

　　科林說：“謝謝，唐先生，再見。”

　　唐麻子將護甲還有武器留在車里，回到住所，這才給齊顯打電話。

　　他說：“齊先生，行動已經結束了，但任務并沒有完成。”

　　齊顯說：“我已經知道結果了，是我們準備不周，你沒受傷吧？”

　　唐麻子說：“沒受傷，僥幸。”

　　齊顯說：“那就好，你隨時可以回來。”

　　唐麻子說：“好的。”

　　唐麻子脫下衣服，進淋浴間洗個澡。

　　站在花灑下，任憑熱水澆頭。唐麻子閉上眼睛，腦海中還殘留著爆炸的景象。

　　“轟”，耳邊傳來聲音，那么真切。

　　唐麻子還以為出現了幻覺，卻又聽見人們的驚叫。他用毛巾擦干臉上的水，包了條浴巾出來，走到客廳的窗戶邊，往外一看。只見街上的人四處奔逃，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過了一會兒，一個黑怪物的身影出現在街角。

　　唐麻子大吃一驚，心想：“這里也有黑怪物？該死，剛才沒向科林問清楚，普拉姆到底制造了多少黑怪物，都藏在哪里。”

　　他草草穿上衣服，就聽見敲門聲。

　　打開門，卻是房東老婆婆。

　　老婆婆穿著防彈衣，手里還拿著一支霰彈槍，對唐麻子說：“唐先生，不好了，外面出現了黑怪物，快跑吧！”

　　唐麻子說：“知道，夫人。”

　　老婆婆身體還硬朗，邁開步子跑到屋外面。

　　唐麻子對老婆婆說：“夫人，要不您跟我走吧，我有飛車，送你去一個安全的地方。”

　　老婆婆說：“我不走，我得親手干掉這個怪物！”

　　唐麻子心想：“開什么玩笑？”說道：“夫人，你打不過它的。”

　　老婆婆從衣領中掏出十字架，說道：“主與我們同在。”

　　“轟”，爆炸聲又起，一棟房子倒塌。

　　唐麻子對老婆婆說：“夫人，這不是開玩笑的，你跟我走吧。”

　　老婆婆一臉固執，說道：“要相信主，它會賜予我力量。”

　　唐麻子心想：“瘋了。”勸不動，只好自行離開。

　　坐上飛車，騰空而起。

　　從空中俯視，除了近處有一個黑怪物，遠處還有煙塵。唐麻子自言自語的說：“普拉姆瘋了，竟然傷害無辜的平民。可見他所謂的理想，不過是花言巧語，給那些科研人員洗腦罷了。”

　　下面的街道已經看不見人影，只有房東老婆婆拿著槍擋住黑怪物的去路。

　　老婆婆仰著頭，看著黑怪物說：“好大！”拿起槍沖著黑怪物的身體，“砰砰”的射擊。

　　黑怪物壓根沒有理會老婆婆，邁開長腿，從她的頭頂走過。

　　老婆婆高聲對黑怪物罵道：“你這邪惡的怪物，怕了吧，快點滾吧！”

　　一架武裝無人機飛過來，朝黑怪物發射了兩枚導彈。

　　“轟轟”，黑怪物的身上多了兩個破洞，冒出煙來。

　　唐麻子看了，自言自語的說：“嘿，看你逞威風，不過如此嘛。”

　　無人機又飛回來，卻被黑怪物的激光炮擊中，一頭栽在街邊的建筑上。

　　磚墻碎落，正好砸在老婆婆身上，將其埋沒。

　　唐麻子看了，驚叫道：“不好！”

　　忽然，車體震動，只聽阿丫說道：“警告，警告，車體損毀，即將墜落，請穿好救生衣。”

　　原來黑怪物把唐麻子的飛車當作目標，發射激光炮。

　　唐麻子哪有救生衣，連護甲都還沒穿上，只系著安全帶。

　　失控的飛車穿過一棟建筑屋頂的玻璃穹頂，鉆了進去，就要摔在地上。

　　唐麻子頓感超重，身體前傾。回過神來，往擋風玻璃外看，只見一個機器人出現在車頭。

　　機器人抬著右手，與車頭之間隔著一尺的距離。飛車就這么前低后高，傾斜的停在空中，就像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給抓住。

　　機器人緩緩放下手，車子也落在地上。

　　唐麻子從車里出來，一臉驚訝的看著機器人，見它胸口有個太陽紋標志。

　　他說：“羅西？”

　　機器人說：“是我，唐先生。”

　　唐麻子說：“謝謝，你救了我一命。”

　　羅西說：“不用謝，即使剛才我不救你，你也不會死，只不過受到車體變形的擠壓會斷幾根骨頭。”

　　唐麻子說：“那我還是得謝謝你，斷絕幾根骨頭想必很痛。”

　　羅西說：“唐先生，你還記得我說過的話么？你沒有必要參與齊顯的行動，這對你而言沒有好處。”

　　唐麻子說：“當然記得，同時你也說過，有人在開發烏里昂的科技，卻走偏了，最終會造成災難。現在看來，的確如此。”

　　羅西說：“是，但這還不算災難，只能說是愚蠢。”

　　唐麻子說：“不算災難？外面有個黑怪物正在殺人！”他很氣憤，對于有人造出這種殺人機器來。

　　羅西說：“別激動，就算是災難，這些無用的東西也很快就會銷聲匿跡。”

　　唐麻子說：“愚蠢、無用，你到底想表達什么意思？”心想：“在它看來人類如此低級，足以被鄙視？”

　　羅西說：“這代表不了人類的正常智慧，普拉姆制造這種黑色機器，只是在復制我們的玩具。而在市區用災難恐嚇民眾，是想抬高自己的身價，使人們意識到他的研究有必要性。但他忘了最本質的東西，人類要的只是服務于自身的科技，而非黑怪物，也不需要通過黑怪物來證明什么。所以我說這是無用且愚蠢的行為，但足夠讓人們引以為戒。普拉姆為人狂傲，就像他以前在哈米爾克所引發的另一場災難。這都達不到他的目的，最終他只會和外面的黑色機器一起銷聲匿跡。”

　　唐麻子心想：“普拉姆曾在哈米爾克引發的巴別研究所病毒泄露事故，此人確實危險，理應讓他消失。但聽羅西的話，它鄙視人類也是真的。”說道：“普拉姆早就該死，卻一直逍遙法外，這次又讓無辜的人受害，也不知道誰更愚蠢。再有，羅西，你說普拉姆只是在復制你們的玩具，黑怪物只是玩具么？”

　　羅西說：“抱歉，我沒有表達清楚。那些所謂的‘黑怪物’原本被埋在沼澤之下，應該稱之為年久遺失的器物。其實并沒什么技術含量，比較而言，就像人類的普通玩具。”

　　唐麻子當然知道烏里昂人的科技遠勝人類，所以聽它說黑怪物只是玩具、小兒科，也沒什么好辯駁的。

　　他說：“然而之于人類并不了解烏里昂人，因此對黑怪物進行研究有何不妥呢？”

　　羅西說：“不，沒什么不妥。但有局限性，人類不必在乎什么‘黑怪物’的構造，像普拉姆一樣把自己框死在里面。其實生命不拘于構造，是形變的，其內核是意識和能量。包括人類所研究的‘古墟之心’，那也只是形式，未必要造得一模一樣。你看我，外表就像機器人，是人類熟悉的樣子，這可以視為自然界的擬態。但你知道我的不同，是另一種生命，所以你會忽略我的外表，探察我的內心。”

　　唐麻子心想：“說起來輕而易舉，不拘形式。人類如果真能跳脫出固有思維，那早就不是現在的樣子。反過來說，如果人類跳脫出自己的思維，那還是人類么？勢必脫胎換骨，變成新的文明。所以在我看來，這只是假設，目前沒有意義。”說道：“我不甚理解，你能說的簡單一點么？”

　　羅西說：“人類把自己分為軀殼和靈魂，就是我想表達的意思。生命體的外型及內部構造，不論宏觀還是微觀都可以視作軀殼，或者一種媒介，意識和維持生命的能量可以比作靈魂，居于這種軀殼或者媒介之上。”

　　唐麻子說：“你這么一說，更玄乎了。”

　　羅西說：“這只是類比，不要框框里面套。你不是會寫意么，所謂形無常形，大象無形；神寓于形，而超脫于形。”

　　唐麻子說：“有點意思，我似乎有點明白了。那么重要的是……”

　　羅西說：“重要的是神，也就是意識和能量。”

　　唐麻子說：“意識？意識！”

　　羅西說：“你慢慢琢磨吧。好了，我該離開這了。”

　　“轟”，外面傳來爆炸聲，唐麻子匆匆轉身，走到窗口觀瞧，濃煙冒起之處，黑怪物只怕已經被摧毀了。

　　“再見。”羅西告辭。

　　唐麻子回頭一看，只見羅西已消失無蹤。

　　他沒有太多考慮羅西的話，眼下這里混亂一片，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回洛城。

　　壞了的飛車暫且扔在這，尋到樓梯下去。走到居住的酒店面前，才發現房子塌了半邊，沒法住了。

　　天色已晚，他得找個安身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