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仁宮內。
柳皇后慵懶地倚在美人塌上,柔若無骨的手有些無力地撐著頭,她半垂著眼眸,神情有些困倦與疲憊。
她的身旁跪著一個身著水綠色宮裝的宮女,那宮女說道:“娘娘,水云閣新來的寶林病了。”
柳皇后長眉微皺,長長地嘆了口氣,她眼神幽深,神色復雜,有些煩躁地說道:“病了就在宮里好好養著吧,讓她沒事別出來亂跑,以免沖撞了宮里的貴人。”
“是,娘娘。這件事咱們要讓皇上知道嗎?”
宮女此話一出,柳皇后低頭看了看她一眼,輕聲說道:“她們想要鬧就讓她們鬧,咱們宮里可沒必要去湊個熱鬧,你聽明白了嗎?”
“是,奴婢明白了。”
……
……
今年的雪來得格外早,剛過十二月中旬便下起了一場大雪,待到月底年宴之時御花園的雪已經沒到了腳踝處。
古有俗語——瑞雪兆豐年,今年的雪這般大,來年定是個豐收年,舉國上下無不為此而喜悅,所以今年這場年宴注定不平靜。
沈瑤見著天已經快黑了下來,她吩咐著春巧和梅香為自己梳妝打扮,春巧和梅香早就在沈瑤前幾日點撥之下明白了她要做什么,自然一一配合。
梅香替沈瑤梳了幾年前最時興的垂掛髻,又將后面的青絲放下,兩邊發髻只戴了兩朵玉做的梅花發釵,又替她換上了半個月前沈家從宮外送進來的暗花細絲褶緞長裙,而春巧則為她披上了一件織錦鑲毛的玉色斗篷,一個活脫脫清秀佳人就出現在她們的眼前。
這是五六年前宮外最時興的打扮,現在放在沈瑤身上看來倒是比如今時興的打扮更為好看,多了一絲清新脫俗的味道。
“小主,咱們再等會兒吧。”
梅香瞧著外面的天雖全暗下來,但是離年宴后的放煙花的時間還有些時候,不免勸著想立刻走的沈瑤再等會兒。
“不了,就現在去。你們莫要跟著我,只把熱姜湯備好等著我回來就行。”
沈瑤攏了攏斗篷后,將早就做好的兔子燈提在手里在梅香和春巧擔憂地眼神下離去。
沈瑤剛過御花園,雪便不大不小地下了起來,若側耳仔細聽落在地上時會發出清清脆脆的聲音,這一路走來雖地上的雪早被宮人們清掃過一次,但殘留的雪水依舊滲進了沈瑤的鞋襪里,她臉頰和鼻頭被凜冽的寒風吹得微微紅,提著兔子燈的雙手更是通紅。
穿過了御花園,那座不遠處的金碧輝煌的大殿里傳來了奏樂的聲音,沈瑤看了一眼,在心里估了一下時間,想著應該差不多了,便從如芳告知于她的偏僻小路繞去了那大殿之后的一座假山處。
年宴之上,宮里養著的舞娘的正表演著她們排了大半年的舞,眾人紛紛欣賞著舞娘美妙的舞姿,而那位年輕的帝王或許是喝多了酒,也或許是舞娘們雖舞姿曼妙,但因宮中許多制度,表演上還是沒有什么新意,略有些恍惚地看著歌舞,一旁的柳皇后發現了他的異樣,輕聲開口道:“皇上可是累了?”
云乾回以柳皇后溫柔的眼神,搖了搖頭,他道:“方才飲了多些,皇后不必擔心。”
說完,云乾拍了拍柳皇后的手以表寬慰,而李嫣然轉頭與劉媛媛搭話時無意看見了這幕,她放在膝蓋上的手不由得攥緊了帕子,作為皇帝妃嬪的她怎么能不醋呢,哪怕她并無資格,也在心里幻想著若帝王身側所伴之人是她便好了。
柳皇后見云乾神情無異樣就放心了,她讓身旁的宮女給云乾準備了醒酒的茶湯后,便繼續欣賞著歌舞。
云乾飲下了茶湯后可能還是略覺不舒服,便與柳皇后交代了兩句后,從宴會上離去到殿外透透氣了。
柳皇后雖覺得不妥,但還是拗不過云乾,只能吩咐著云乾身側的人好生伺候著。
云乾出了大殿便遣散了身側的人,只帶著玄奴一人在大殿不遠處漫無目的地閑逛著,雪花飄落在他們二人身上,在月光之下發出點點光輝,而在他們不遠處,云乾似乎看見有什么東西在一閃一閃的,如夏日的螢火蟲一般忽遠忽近,忽隱忽現。
云乾以為是哪個貪玩的宮人或嬪妃在此處掛了燈,起了幾分好奇之心便往那亮光處尋去。
只見一名女子身著一身玉色斗篷背對著他們,她手上提著一盞兔子燈,想是燈油快不夠了吧,那燈忽明忽暗的,那女子聽見她身后有腳步傳來,轉過身來看見云乾二人嚇得將手中的兔子燈掉在了地上。
那女子轉過身來,本白皙似雪的小臉此刻雙頰被風吹的紅暈點點,雪白的貝齒輕輕咬住紅唇,小鹿一般的杏眼因受驚微微泛起水光。
眼前的女子便是早就在假山處等候了許久的沈瑤,她見云乾身邊的玄奴并未出聲呵斥她,索性后退了幾步閃身躲入了假山之中,待云乾回過神來走近時,沈瑤早就從假山另一頭離開了,只留下地上的兔子燈。
云乾并沒有因沈瑤的離去而生氣,他撿起了地上的兔子燈,嘴里喃喃道:“玄奴,剛才是瑤瑤嘛……”
玄奴微弓著腰,神色平靜,他道:“皇上可要奴找出剛才那名女子嘛?”
“嗯,你去把瑤瑤給朕找回來吧。”
水云偏殿。
沈瑤丟了兔子燈,只能摸著黑回了水云殿,一路上有些不留神的地摔了幾跤,梅香和春巧為沈瑤將被雪水打濕的衣服換下來后,看著沈瑤腿上青紫的痕跡,心疼的都有些紅了眼圈。
“主子,可疼壞了吧!奴婢這就拿藥酒來給您揉揉!”
春巧說完便如別的屋子里取藥酒了,梅香將早就備好的湯婆子放進沈瑤的被窩里和手上,她道:“主子何苦去受這樣的罪呢,出頭的法子那么多怎么偏偏選個這般受罪。倒不如聽春巧的,白日里去御花園碰上一碰,現在好好的一雙手,一雙腳凍的都發腫了,再回來晚些定似乎要生瘡的啊!若皇上今日來得再遲些或是沒來,主子您這般折騰可是要落下病的”
沈瑤用手戳了戳梅香的頭,她笑罵道:“你這丫頭,平日里夸你心思靈巧,看來都是白夸了。若真的像春巧那丫頭說的去做,你主子沒等來皇上,就先等來羞辱你主子的人了。再說就算真的等來又如何,那樣不過是轉瞬即逝的寵愛罷了,以色侍人能有幾時?若皇上是個貪戀容貌倒也簡單,只可惜皇上并不是啊,只有抓住了他的心,哪怕只有一點,都足以在后宮之中有一席之地了。”
梅香嘆道:“可主子真的就那么肯定這法子奏效嘛?若…若不管用,可怎么辦?”
沈瑤也曾想過這個問題,但從云渺緲那里得知那些事后,她便動用了沈家的人去查證了確有此事,而且她也知道了曾在一次年宴之后云乾是遇見過柳皇后的,人往往是對初遇的印象是最為深刻的,只要云乾對柳皇后有情,剛才那一面足以勾起云乾的回憶。
“過幾日便知了,若不奏效,自有其他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