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強一行人熱鬧非凡地走后,聚在門口看熱鬧的人群也散了。心中的陰霾似漫天大霧籠罩著我,我坐在地上發呆。母親和妻子也是驚魂未定,但她們第一時間還是過來將我扶起來。直到今天才發現原來我可以這么不堪一擊,這樣弱小的我在事情發生以后只會茫然不知所措,像是被抽去了魂魄,剩下一言不發的軀殼。
雙平是我父親那一輩的其中一位兒媳,人群散去以后,她扭著兩瓣高聳如云的屁股走了進來。她手里攥著一把瓜子,邊吃邊吐,還時不時地有瓜子殼掛在她肥厚的嘴唇上,她走到我身邊坐下后對妻子說:“鄭花香,我跟你說,你家一芬才是個笨蛋哦~剛才張強趕豬的時候,我想著張強看著一芬那么小應該會可憐她,我就讓一芬去抱著張強大腿裝裝可憐,誰知道你們家一芬把你們賣給王義的豬都說出來了,她還親自帶著張強他們過去哩~”
妻子聽了這話,頓時火冒三丈,一個箭步出門去把在院子里玩耍的女兒揪了進來。妻子按著女兒的頭把她定在墻邊,怒氣沖沖地盯著她問:“你是不是帶張強去王伯伯那邊了!”
女兒見到媽媽的面色嚴肅,但又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事,她只能小心翼翼的點點頭。
“啪!”
一巴掌重重地落在了一芬稚嫩的黑黃臉頰上,不一會兒功夫女兒的臉上就出現了黃中帶黑又透點紅的顏色。她“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妻子聽到她的哭聲后更加怒火中燒,嘴里咬著牙指著女兒的額頭說:“笨蛋!你這個笨蛋!”
妻子說著走進廚房,在柴堆中找到一根手指般粗細的燒火棍,三步并作兩步朝女兒走過去,然后對準女兒的屁股就是一頓連環的流星暴雨,女兒經受不住這般疼痛,在寂靜空蕩的屋子里越哭越兇,屋子的每一個角落里都充斥著女兒的哭聲。
無盡的哭聲把我從崩潰中拉回來,我望著眼前發生的這一切,我突然感到這事其實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只要自己有手有腳,那就難不倒我們一家人。
我轉過頭看到妻子還在用燒火棍抽打著女兒的屁股,有一棍子落在了腘窩處,女兒弱小的腿桿子承受不住,直接朝我跪了下來,她雙手抱膝蜷縮在墻邊,嘴里還在哇哇的哭著,眼淚鼻涕直流進發紅的嘴里,亂糟糟的頭發之下整顆頭都被哭聲渲染成紅色了。
我站起身朝著二人走過去,趁著妻子燒火棍還沒落下去的那陣空閑,將女兒拉了出來。
雙平吐掉嘴里的瓜子殼,把手里的瓜子放進口袋里再拍拍手掌上的灰,她扭著屁股過來對我們一臉語重心長的說:“哎呀,你們現在打她也沒有用啊,她也只是個小孩子,還什么都不知道,錢沒了蠻,再賺就是了嘛…”說著,她抹去女兒臉上的眼淚和鼻涕泡,“乖,一芬,去伯母家里玩,不哭了啊~”說罷,牽起著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女兒對我說道:“新武,事情嘛,都已經發生了,你再打她也沒用,你們這日子還要過的,錢以后也能慢慢地賺回來的嘛…別上火…”
妻子氣憤地丟掉手上的燒火棍,她無助地嘆了一口氣,“他這么做是不行的,新武,我們去鎮上找警察。”
我無奈地搖搖頭,說:“沒用的?!?p> 妻子不是不知道張強的背景,她又嘆了口氣,“那現在怎么辦,我們什么都沒有了…”說著,鼻頭一酸,身體顫抖眼睛朦朧開始抽泣,她知道,造成現在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就是她自己。
打不死我的,只會使我更堅強。
我思慮了一番后,決定和妻子去市里打工還債。我把所有的欠款記在一個巴掌大黑色記事本上,上面有前幾天管村里人借錢的欠款,還有王義的那筆帳。
王義是個老實人,他知道張強的為人,這村里沒幾個人敢跟張強對抗。他也知道我家現在有多困難,關于那兩頭豬,他一直沒來找我。
就這樣,我和妻子身上帶著僅剩的幾十塊,就往城里去了,留下母親照看女兒。我臨走前站在自家門前,回頭看著這住了二十多年的房子,我流淚了,我心里十分忐忑。在這之前,我去過最遠的地方就是縣城,前路莫測,我不知道將會發生什么……我快速地用手抹掉眼淚,往地上擤了一把鼻涕,再把擤不出來的鼻涕吸進嘴里,變成一口通透的痰,朝著階梯旁那面土墻吐去,清亮的痰液隨著微風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