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益”于十多年前的那場瘟疫，寵物被課以重稅，收緊了管理。鳥類不必多說了，夜之城外方圓幾十里都是“禁飛區”。老鼠這種曾與黑死病共舞的生物，那更是滅殺沒商量。

　　換言之，在夜之城里，看見一只獨角獸的概率和看見麒麟、鳳凰、麻雀或者一只老鼠的概率是差不多的。

　　“你說那是一個AI？”

　　“不然還有什么能讓巫毒幫感興趣呢？哪怕那是一只真的獨角獸，巫毒幫也不會瞧上它一眼的，他們是黑客組織，又不是異獸追獵者。”

　　“可是我可看到它從我車前面跑過去了。甚至我感覺還聽到了它的蹄聲。”

　　“那也不代表它有實體。”韋音俯下身從最外面那臺自動販賣機的出貨口拿出了一支繽紛巧克力豆，打開包裝筒往里瞄了一眼，“就像你也看得見強尼，聽得到他說話。來一顆嗎？”

　　韋音向V攤開手掌，掌心里是兩粒巧克力豆：“選一個吧，紅色還是藍色？”

　　V對這兩個顏色都沒有什么特別的喜好，本打算伸出手去隨便拿一粒，卻不知為什么停了一下，忽然覺得這問題有點奇怪，但也沒多想，拿起了藍色的那粒丟進了嘴里。

　　“嗯，藍莓糖衣……話說回來，強尼是住在我腦子里的，那個AI它又是怎么……”V說著，忽然又想到了，“我明白了，就像你的那個程序一樣，既然你能夠通過欺騙讓人看不見，聽不見原本存在的東西，那也能通過欺騙讓人看見聽見不存在的事物。”

　　“對，電子欺騙，和【無我】同源的技術。”韋音回答的同時，順便也在回憶里查找著細節，“所以巫毒幫不得不跟我……合作。話說這兒的音樂真洗腦啊，這都2077年了，噪音污染防治法還沒落地嗎？”

　　什么什么法？這音樂確實太響了，V也沒聽清楚，不過大概又是什么扯皮的話吧。

　　誰都知道太平洲這地方就是個三不管地界，連NCPD都不敢單獨在這兒遛達，公司的人也對這邊不聞不問，這里唯一的“法律”就是巫毒幫。

　　這地方原本是一個龐大的度假村投資項目，后來因為某些原因泡了湯，留下了一大片爛尾樓，巴蒂大酒店也是其中之一。項目泡湯后，原定作為廉價勞動力遷入的海地移民就成了這地方的主要人口，而他們自己的幫派則因為帶有海地獨特的伏都教風格，被稱為巫毒教。

　　“要我說，這巫毒幫還真有那么點兒五毒教的意思，苗疆，海地……”韋音隨口發表的感想消弭在了滿是異域風情的海地音樂里，反正也沒人聽得懂，他只是就是想說出來。

　　巴蒂大酒店的一樓是一個小型集市，賣什么的都有，小吃攤的周圍賣的就是槍支、黑超夢和違禁藥物。

　　韋音想起自己在游戲里第一次到這里來的時候，滿心想著這個黑客組織老巢里總會賣些“有意思”的黑客程序了吧，結果還是讓他大失所望。現在算是明白了，就像自己的【無我】一樣，核心科技任誰都會攥在自己手里。

　　打個比方，重啟義眼，目標定位這種程序就好像太祖長拳，梅花樁步這種江湖上人人都能學到的基本武術。真正的好東西，自然都像各家的內功心法一樣要藏著掖著，一般人沒有見識的機會，見識過的一般也都死球了，不然以V高達20點的智力還會不知道自己吃了一記“人肉炸彈生成器”？

　　當然了，說的是韋音回憶中游戲里的V，他身邊這個嘛……估計點都加在肉體上了。

　　“這是我的搭檔。”

　　“我們沒見過他。”

　　“那你們現在見過了，要么讓我們過去，要么我們就回去了。”韋音直接把不耐煩三個字寫在了臉上，“我回頭跟布麗奇特我們被擋住了，我們的合作掰了，這樣好不好？”

　　看門的馬仔當然背不起這么大的鍋，臉色發青地聯絡起了自家老大，得到允可之后才把路讓開來。

　　走上二樓后，韋音才無奈地說道：“這巫毒幫怎么連個看門的都這么橫，你說他早問一句不就完事了嗎？”

　　“所有幫派都是這樣的，只有不夠聰明的家伙才會被派來看大門，懂得揣摩人心的要么是管人的，要么就在外頭辦事兒。”V倒是見怪不怪，還說得頭頭是道。

　　“你以前也混過？”韋音有點好奇地問了一句。

　　“進公司之前和杰克在瓦倫蒂諾待過一段日子，混得……也不算很好吧，后來杰克幫我找了個路子進公司，那時候還真以為美好生活在向我招手呢。”V頗為自嘲地嗤笑了一聲，然后便不再說下去了。

　　幫派，公司，莫非這家伙還在惡土流浪過？韋音還想多問幾句，奈何走廊太短，才這么幾句話的功夫就走到了頭。

　　“解釋一下。”布麗奇特一見面就甩過來這么一句。

　　“這是V，我的搭檔。”韋音像是渾然沒聽懂她話里的意思一般答道。

　　他順便環顧了一下四周，那個叫普拉西德的大塊頭不在，還好，那家伙的臭脾氣真是讓人受不了。

　　“我是說’解釋’，不是’介紹’，你當初說過，這件事不會再有外人介入。”布麗奇特的語氣并沒什么波動，好像她對這事兒并不是很意外，或者并不是很介意。

　　“當然，你不會以為我是那種說話不作數的人吧？”

　　“當然不。”

　　布麗奇特說完，沒說別的，只是盯著韋音看，韋音也毫不躲閃地盯了回去，但二人都不說話。V打量了一下四周，巫毒幫的其他人也在看著他，但他可沒心思玩什么眨眼游戲。

　　最后還是韋音先開了口，就在這一小會兒里，他還真想到了該怎么把這事圓上：“帝國大商場是你們的地方吧？”

　　布麗奇特微微皺起了眉頭，她顯然沒想到韋音會提到這個：“當然是。整個太平洲，都是。”

　　“我記得好像有消息說動物幫把那兒占了？”韋音這話說完，布麗奇特的反應就更明顯了，看來時間對上了，韋音接著做出一副思索的樣子，“讓我想想啊，說是昨天，還是前天來著？”

　　“是今天。今天中午，動物幫的人突然一窩蜂地涌入了那里，還殺了我們四個人。”布麗奇特冷冷地說道，“你到底想干嘛？”

　　“喂喂，你該不會以為我和這事兒有什么關系吧？我只是消息比較靈通罷了。”韋音笑著攤了攤手，“順帶也比較好心，畢竟我們的事兒可不能耽誤。所以你看，我給你帶來個人，保證完美解決你們的問題。”

　　V疑惑地看了韋音一眼，暗搓搓給他發了條短信：這和之前說的可能要翻臉不一樣啊。

　　別急，這是計劃的一部分——韋音回道。

　　“我們不需要幫忙，而且你也不應該管到這種事情里面來，這是我們自己的事。”布麗奇特神色緩和了一點，但仍是不悅地說道。

　　“我知道，但是我不認同。”韋音兩手一攤，“這會影響到我們的合作。或者說，你難道還沒發現這事兒的蹊蹺嗎？”

　　喂，這是干嘛？他們狗咬狗我們摻和個什么勁啊？

　　這次韋音沒再回信，而是接著說道：“看看，準備就緒的接入設備？我猜你該不會是想靠遠程駭入解決問題吧？”

　　“這些是給我們的事準備的。”布麗奇特面無表情地說道，“不過你說的也對，我確實打算那樣做，就在明天，有什么問題嗎？”

　　“當然沒問題！動物幫？不過是一群打藥的肌肉棒子，搞掂他們那簡陋的防護簡直就像開著裝甲車往石器時代的部落里兜上一圈一樣簡單……你是不是就是這么想的？”韋音笑出了聲，毫不掩飾自己嘲諷的意味，“既然這么簡單，那你大可以先把這事兒做完——當然你做不完，不知道那個網監的特工把你凍結起來需要多久？正好我可以在這兒開個盤口，你應該不介意吧？”

　　看起來布麗奇特很介意，她的臉整個都黑了，她一般不會這么沒耐心的。

　　而韋音甚至都沒給她接話的機會：“對沒錯，動物幫的背后就是網監，不用問我怎么知道，這事兒就算是猜也能猜出來吧？就你們一天到晚搞的那些破事兒，還能有誰對你們恨得牙癢癢？動物幫的人也不是純傻子，吃飽了撐的跑到太平洲中間占一塊巫毒幫的地盤。如果連這都搞不懂的話，那我和我的搭檔就告辭了，就這水平我還不如單干呢。”

　　怎么又是這個套路？V不由得在心里嘀咕，剛才對竹村好像也是這個調調。

　　布麗奇特的情緒管理能力還挺強，臉上的表情又恢復到了平常的狀態，語氣也很平靜：“你可以不用這樣說話的。”

　　韋音臉上的笑容略微凝固了一下，這不咸不淡的回答搞得他感覺自己就像在演滑稽劇一樣，不過他很快又換上了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所以我客串了一把中間人，給你們介紹一下我的搭檔V——對付網絡特工用什么方法最好？答案是順著網線過去把槍頂在他腦袋上——而我的搭檔，他干這個可是專業中的專業。”

　　V臉上不動聲色，又給韋音發了一條短信：你是說真的嗎？

　　這是計劃的一部分。

　　V微微皺起眉頭看了韋音一眼，韋音和他的目光對了一下，布麗奇特似乎在考慮。

　　“如果你們不放心的話，我也可以一起去，這事兒對我們來說真的很簡單，一盞茶的功夫就給你搞掂。”

　　“不行，你留在這里，我們的事情就快要開始了。”布麗奇特果斷說道，“讓他干也可以，報酬算行情的七成。”

　　“怎么才七成？”V有點忍不住了，傭兵這可是刀尖上舔血的行當，而且是實打實的一分錢一分服務，客戶當著面砍價那意思就是瞧不上你，覺得你不值這價。

　　“他也算是個正經中間人嗎？”布麗奇特手往韋音處一擺，“而且別忘了，你們兩個可是搭檔，這錢到了你們手里再怎么分還不是左手倒右手，七成少了嗎？更別說，這可是你們自己要攬下的事情。”

　　“當然不少，七成很多了。”韋音笑瞇瞇地接道，“布麗奇特說得對啊，這七成可全都是咱們的。你看咱給德克斯特偷Relic那單，腦袋腦袋勒褲腰上的活計，不也才分咱們三成半嘛。況且你也說了，錢就不是最重要的，不是嗎？”

　　布麗奇特的眉毛忽然跳了一下，韋音說完后看著她，她臉色不變，卻過兩三秒才說道：“有理，錢不是最重要的。韋音，我不知道我記得對不對，在你們那兒，“8”好像是個吉利的數字對嗎？為了你這中間人的第一單生意，我們再提一成，就按行情的八成來吧，另外，關于我們之間的事兒也可以做一點讓步……”

　　“哈哈，客氣了。”韋音感覺自己笑得臉都快抽筋了，而且還都是假笑，真特么累。

　　“普拉西德。”布麗奇特的眼睛亮了一下，“派個人過來，我們的合作伙伴帶了個傭兵來幫我們解決動物幫的事，帶他去大帝國商場。”

　　“另外，我得提醒一下，最好別把他當成什么人肉炸彈用，我知道這還是個燒掉網監所有網絡特工的好機會，但是你們最好不要忍不住。”韋音咧著嘴補充了一句。

　　“我們不會的。”布麗奇特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轉身走進擺放設備的房間。

　　“你在搞什么？”布麗奇特還沒走多遠，V就忍不住壓低聲音問道，“我們來之前你沒告訴我要去動物幫的地盤上找出一個網絡特工來一槍斃了，這事兒你沒說過！”

　　“因為我來之前沒想到！”韋音嘆了口氣，給V傳過去一份文件，“這是我在路上做的計劃，也包括了大帝國商場這件事情的內幕。”

　　V先是皺起了眉頭，然后打開韋音的計劃書看了兩眼，愣住了。剛想開口問上兩句，卻發現韋音已經不在面前。

　　韋音這會兒正向布麗奇特攤開兩手，左手手心里是一粒紅色糖衣的巧克力豆，右手手心里是一粒黑巧克力豆：“選一個吧，紅色，還是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