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紫嵐神情淡漠“我趕時間,想來諸位也不清閑。”
婢女咬了咬唇,“此局有兩位客人入局,便由押籌碼最高的那位定賭法。”
“好。”方紫嵐自然而然地接過話,“那就擲骰子,比大小。”
婢女欲言又止,南邊雅間中的小童再次走了出來,站到了賭桌前,“我家主人沒意見,押小。”
“看來,我只能押大了。”方紫嵐沒什么異議,婢女便搖起了骰子。
不過片刻功夫,盅落骰停。婢女打開盅,然而里面竟是一團齏粉,絲毫辨不出骰子的形狀。
“沒有點,小的不能再小了。”小童朝對面的方紫嵐笑了笑,“這位客人,承讓了。”
“小孩,敢在我面前動手腳,你膽子不小。”方紫嵐勾了勾唇,出手拂去盅里的齏粉,盅底赫然印了三個六點。
“三個六,大的不能再大了。”方紫嵐面上笑意更盛,小童臉色發白,不敢置信道:“你剛剛……做了什么?”
方紫嵐無辜地聳了聳肩,“眾目睽睽之下,我能做什么?”
小童張了張口,方紫嵐好整以暇地收了令牌,斂笑沉聲道:“怎么,輸了不想認?”
“此局,是這位客人贏了。”婢女朝方紫嵐行了一禮,“按規矩,人和這十萬兩,都是客人的了。”
“慢著。”小童兇相畢露,“骰子都毀了,此局如何能作數?”
方紫嵐掃了南邊雅間一眼,里面毫無動靜,明擺著縱容小童鬧事。這些人就這么算的定,以為能從她手中拿走號令汨羅銀甲軍的半塊令牌?
“作數與否,你說了算嗎?”方紫嵐冷哼一聲,“若你家主人當真這般想贏過我,不妨親自出來與我賭一局。”
“你……”小童還欲再辯,就被方紫嵐搶白道:“畏首畏尾的縮頭烏龜罷了,都不敢露面,也配與我說此局不作數?”
她說完望向婢女,“人,十萬兩,我收下了。”
見狀一旁的男人退了下去,不一會兒就領著萬俊回來了,“人在此處。”
方紫嵐看都未看一眼,隨手去拿賭桌上的銀票,卻被小童攔住了,“且慢……”
“且慢什么?”方紫嵐反手一巴掌,推開了小童的手。她款款起身,一字一句道:“我忙碌了一整日,此時已是疲乏得很了。如今耐著性子入局,不過是為了省些力氣。”
她頓了一頓,揚聲道:“諸位的臉面,我且顧著呢。但若是非有不識好歹的,要與我糾纏,那就別怪我掀桌,砸了這賭坊。”
阿宛默不做聲地跟在師父溫崖身后,緊咬雙唇卻還是不敢相信自己剛才親眼見到的那一幕。
昨夜師父就與她說,要她借著方紫嵐用藥的由頭,在今日大鬧一場,他好借勢遣散太醫院眾人,偷偷出宮一趟。
起初她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直到出宮以后她跟著師父七拐八繞地進了弘安閣,她心里才約莫有了估計,想來是紀寧天的身體出了狀況,師父不得不來。
然而她卻沒有想到,竟會在弘安閣中見到皇甫霖。
她與師父到時紀寧天正在見客,嫵青要他們在弘安閣外稍候片刻。她站在門外,忍不住湊得近了些,就聽得一道熟悉的聲音,自閣中傳來。
皇甫霖站在紀寧天面前,神情惶恐,“公子,我當真不知方紫嵐就是紫秀。若我知道,便是借我十個膽子我也不敢為難她,更何況是栽贓嫁禍……”
紀寧天冷著神色,語調不耐地打斷了皇甫霖的喋喋不休,“本來是沒打算讓你知道紫秀身份的,畢竟她是萬目睽睽的眾矢之的,而你是我韜光養晦的暗中布局。同一陣營的人有了利益沖突……”
他忽的頓住,輕哼一聲,繼而道:“不過既然你現在知道了,那么該如何做,就不需要我來教了吧?”
“知道。”皇甫霖忙不迭地點頭應下,隨即又忍不住躊躇開口道:“但紫秀如今的行事作風,同一陣營……”
他沒有說下去,紀寧天神色更冷,“你想說什么?”
“紫秀是公子手中天下第一的劍,我本不該多說什么。”皇甫霖說得小心翼翼,“只是,她為北境眾人不惜身死名滅……”
“身死名滅?”紀寧天仿佛聽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一般笑出了聲,“她的命,只能是我的。身死名滅,也要問過我同不同意。”
“可是……”皇甫霖還想再說些什么,卻見紀寧天眸光沉沉,寒聲道:“皇甫霖,當初你與我鬼門訂下契約,請鬼門中人偽裝成金人死士,在北境之地行刺寧順帝,孤注一擲妄圖取代上官家的時候,可也是如此優柔寡斷?”
“我……”皇甫霖一時語塞,竟是如鯁在喉,什么都說不出。
紀寧天神情冷冽,“原來上官敬尚在之時,鬼門助你引得寧順帝對其生疑,你姑且不能取而代之。如今紫秀幫你把上官敬除了,你卻連區區一個王全治都應付不了,還妄圖聯手王全治來對付紫秀嗎?”
“若是你無能,本座大可用其他暗棋取代了你。但紫秀……”紀寧天眼底閃過一抹溫柔神色,“本座在一日,便不會容許任何人動她分毫,你可聽清楚了?”
“清楚了。”皇甫霖一邊應聲,一邊敏銳地捕捉著紀寧天神色的變化。這變化讓他忽然想起江湖之中,傳言紛紛的鬼門之主與紫秀的私情。
紀寧天為了保護方紫嵐,不惜以身犯險私自在弘安閣中見他。若是一旦被人發現,暫且不論他會如何,紀寧天這位被嚴防死守的前朝皇子,首當其沖免不了一死。
如今由北境一案,紀寧天的反應看來,傳言多半是真。
他與鬼門所訂契約一旦開始就無法回頭了,不過若是能拿到紀寧天的把柄,相互制約也未必沒有活路。
皇甫霖眸中閃過一抹厲色,但面上仍是不動聲色地告退離開了。他剛走到門口,就與一直侯在門外的溫崖和阿宛撞了個正著。
阿宛魂不守舍地怔怔盯著皇甫霖,溫崖卻是沒什么反應,徑自拉著她自皇甫霖身旁走過,走進了弘安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