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賀開朗。不知道是不是真名,居然真的是國內電影學院畢業的學生,不過看他樣子好像不準備進圈。
頭像是個歪脖子的僧人,看著有些嚇人,不過這可能就是他們佛教徒的樂趣吧。
他的確是個虔誠的佛教徒。盡管從馬耳他回來之后我們就沒有什么交流,我著實是個不善言辭又社交懈怠的人。
他曾演過幾個電影,是沒多少人關注的文藝片,在微博上有公開的賬號,五萬粉絲,比我還少,名字叫做“冰雹童子”。我懷著不知道怎么說但至少暗暗期待的心情把他的微博從頭翻到尾,呵,除了少得可憐的幾條工作博,就是有關“修行”和“真理”洋洋灑灑不知所云,我幾乎聯想到了學生時期在為先秦文學頭疼欲裂時,看到韓老先生直擊靈魂的吐槽:周誥殷盤,詰屈聱牙。不過公開在微博的藝術照倒是很帥。
可能這就是哲王的世界吧。
我無奈,又不信我這等向來自詡孤僻感性的文藝工作者居然看不下去這種東西,硬是咬牙參悟、甚至跑去市圖書館借閱了幾本佛教經典,妄想也許我這等俗人也能蒙受佛祖恩澤終被度化,但煎熬了近兩個星期后,我終于放棄,感慨佛法無邊,只度有緣之人。
賀開朗是他的有緣人,我不是,我也不是賀開朗的有緣人。
后來我開始準備自己的專輯,那位百忙之中抽出時間指教我這條老咸魚的金牌制作人對我的消極懈怠異常不忿,合作期間不斷pua我,我也的確受到了這個拼命三娘的鞭策,很難得得全心投入于工作中,突然生出來的這些花啊月啊的根芽也一并掐滅了。
畢竟我不是一個喜歡強求的人,而且也并不熱衷于追求。
懶。
這大概就是我咸魚至今的原因吧。
好吧,我接受拼命三娘的教學,承認錯誤,并且永不悔改。
是一次偶然的機會,拼命三娘看到我的微博新增了一位關注:“冰雹童子”,有些詫異得問我:“你跟他有合作?”
我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她說的什么,愣了一瞬才道:“沒啊,只是感興趣就關注了而已。”我想隨便扯點什么,至少把這個話題踢過去。
“你是要升天嘛,本來就佛還研究佛法,哪天老娘我下地獄了找你來超度我啊。”
“好了,你別打趣我,我說不過你。”我無奈,她向來聰明,自然看得出來我的不自然,不過聰明如她,自然也不會打破,只是又說了一句:“我知道你這人清高,看不慣圈里,不過你也要注意一點,私生活的事不要往大號放。”
“我沒有……”我嘟嘟囔囔,心說清高的人怎么會是我,我巴不得自己的歌能火便大江南北我好在家里每天坐著聽支付寶到賬的聲音,又心想佛法無邊,清高的人才不是我。
我突然想到什么,“你認識他?”
她似笑非笑得看我,眼中非常得意。
我知道我什么都瞞不過她。
我才搞明白,賀開朗是北電的,我這位老朋友也是北電編導系出身的,算算時間,還是他師姐。
跟我不一樣,三娘算是合格圈內人,圈子里的事知道的比我多。賀開朗其人,畢業后人沒名氣,不代表他在校時也沒名氣。
相反,他算是北電在校時期的風云人物了,那時我這位正在某個劇組里拼生拼死的老朋友都聽說過他。
想來也是,骨相完美,文藝孤僻,據說學生時代也是個抱著攝像機自編自導自演的古怪人物,北電畢業大戲的男主,拍的微電影還得過全國的金獎。這么一個人才,再不濟也是張文藝片男主臉,總不會沒人要他,在當時誰的眼里看來都是冉冉升起的一顆新星,誰不火他都該火。
她也是這么想的,直到她拼死拼活的那部電影拿了當年的金雞百花,這位未來的新星被當時的公司解約,圈子里面再也沒有了他的名字。
我問那當時發生了什么。
她搖了搖頭,說當時她也忙,只是聽人說了些而已,好像是得罪了人,具體的她也不太清楚。不過,他這人事兒多,你沒事少接觸。
我點頭,腦子里思緒有些亂。
我又想到他那雙古井一樣的眼睛,還有冷漠到陰翳的漂亮臉蛋,就這么看著你,無聲沉默。得罪人了么,看來這位佛學大師年輕的時候脾氣也不好啊。
她想到了什么似的,又眉頭緊縮得開始提醒我,說我性子直,搞不明白圈子里的東西,有些東西就不要去躺渾水。
我笑著跟她糊弄,說你都臉色這么差了也不知道休息休息,她最后只是搖著頭嘆氣,說你這人就是這樣,打定主意的東西撞了南墻都不回頭。
我只笑。
她才關心則亂,我一個年近三十經受過社會毒打的成年人,哪是她想的那樣。
資深糊弄學大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