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突至，豆大的雨點砸在科技園的玻璃幕墻上，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響。
李珊珊站在落地窗前，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咖啡杯邊緣。
茶水間里，幾個女同事正擠在一起竊竊私語，時不時發出曖昧的笑聲。
“李總監，你看群消息了嗎？“助理小林探頭進來，手機屏幕上顯示著公司八卦群的99+未讀消息，“陳總監在樓下等你呢，抱著一大束紅玫瑰！“
李珊珊的咖啡杯“哐當“一聲磕在大理石臺面上。
自從上周和陳巖完成科技園提案后，這個客戶總監就開始了莫名其妙的殷勤。
先是送來全套限量版馬克筆，今天居然升級到玫瑰——要是讓那個醋壇子知道...
手機突然震動，徐克明的消息帶著熟悉的結巴風格：“珊、珊珊，我做了你愛吃的糖醋排骨，在、在你公司樓下...“
李珊珊的指尖懸在屏幕上方。
現在樓下是什么修羅場？抱著玫瑰的陳巖，和拎著保溫桶的徐克明...光是想象那個畫面，她的太陽穴就突突直跳。
“跟陳總監說我臨時外出了?！八テ鸢屯劳ǖ罌_，高跟鞋在樓梯間敲出慌亂的節奏。
沖到三樓時，手機又震——是蘇萌發來的照片：實驗室里，徐克明正低頭調試設備，白大褂后背上用熒光筆寫著“珊珊專屬“四個大字，旁邊還畫了顆歪歪扭扭的愛心。
李珊珊一個趔趄差點踩空。
這個呆子什么時候學會這種操作了？她正要回復，突然聽見樓下傳來熟悉的結巴聲：“這、這位先生，你認識我妻子？“
科技園一樓的玻璃旋轉門前，徐克明抱著保溫桶，眼鏡片上全是雨水。
他面前站著西裝筆挺的陳巖，那束紅玫瑰在灰蒙蒙的雨天里刺眼得像警報燈。
“徐研究員是吧？“陳巖打量著這個頭發滴水的男人，目光在他沾滿泥點的運動鞋上停留片刻，“常聽珊珊提起你。“
徐克明的耳朵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
珊珊？叫得這么親熱？他抱緊保溫桶，里面糖醋排骨的香氣混著雨水的潮濕：“我、我們是合法夫妻。“
“當然?！瓣悗r輕笑，袖口的π形袖扣閃著冷光，“只是沒想到李總監的丈夫會...這么樸實。“
旋轉門突然加速轉動，李珊珊氣喘吁吁地沖出來，發梢還在滴水。
她一眼就看見兩個男人之間的詭異氣氛——徐克明的左手正無意識地摳著保溫桶上的貓咪貼紙，那是他緊張時的習慣動作；而陳巖臉上掛著那種她在談判桌上見過的、勢在必得的微笑。
“排骨要涼了?！靶炜嗣魍蝗话驯赝叭o她，轉身就往雨里走。
“等等！“李珊珊抓住他的手腕，觸到一片冰涼。
這個傻子居然沒帶傘，連帽衫濕漉漉地貼在背上，“我跟你一起回去。“
陳巖挑眉：“我們的方案...“
“發我郵箱?！袄钌荷阂呀涀е炜嗣鳑_進雨里，玫瑰花的香氣被雨水打得七零八落。
出租車上，徐克明像個落湯雞似的縮在角落，眼鏡片起霧后顯得眼神更加委屈。
李珊珊掏出紙巾給他擦臉，突然發現他白大褂里面穿著那件她去年送的格子襯衫——領口已經洗得發白，袖口還脫了線。
“為什么突然來送飯？“她小聲問。
徐克明低頭擺弄保溫桶：“蘇、蘇萌說，送飯是表達關心的最直接方式...“
又是蘇萌！李珊珊的指甲在座椅上刮出幾道白痕。
這個小實習生到底給她丈夫灌輸了什么奇怪理論？上次是后背寫字，這次是突襲送飯...
“那你寫'珊珊專屬'是怎么回事？“
徐克明的耳尖紅得能滴血：“實、實驗室新來的博士后總找你...找你請教品牌策劃...“
李珊珊愣了兩秒，突然笑出聲。原來不止她一個人在吃醋？這個認知讓心里某個角落悄悄綻放，比陳巖那束玫瑰鮮艷百倍。
“笨蛋。“她湊過去咬他耳朵，“那些都是工作往來?！皾皲蹁醯念^發蹭在他頸窩，帶著雨水和洗發水的混合氣息。
徐克明突然轉身，起霧的眼鏡后面眼神異常認真：“陳、陳巖袖扣上的π，比我少了小數點后三位?！?p> 李珊珊笑得差點滑下座椅。
這種奇怪的勝負欲是怎么回事？
但當她看到徐克明從保溫桶底層掏出的東西時，笑聲戛然而止——那是一枚嵌著碎鉆的π形胸針，在車窗外忽明忽暗的霓虹燈下閃閃發光。
“本來想等紀念日...“徐克明笨拙地別在她衣領上，“但、但玫瑰太俗氣了...“
雨點敲打著車窗，像無數個小鼓點。
李珊珊摸著胸針上精細的紋路，突然想起上個月半夜醒來，發現徐克明偷偷量她首飾尺寸的樣子。
原來從那時起，這個呆子就在策劃反擊了？
家里彌漫著焦糊的糖醋排骨味。
湯圓蹲在餐桌上，嫌棄地用爪子撥弄著那盤黑乎乎的菜肴。
李珊珊卻吃得津津有味——雖然肉質像橡皮，雖然醬汁咸得發苦，但這是徐克明第一次為她下廚。
“其實...“她咬著筷子尖，“陳巖只是客戶?！?p> 徐克明正在摘眼鏡擦水漬，聞言手一抖，鏡片“啪“地掉進湯碗里：“我、我知道...“
“你不知道?！袄钌荷簱破鹧坨R，用紙巾細細擦拭，“你連我公司年會請柬都要用熒光筆標出所有男性名字。“
湯圓突然“喵“地大叫一聲，躥到客廳。
兩人循聲望去，發現貓咪正對著玄關的快遞箱炸毛——那是個印著MIT標志的包裹，收件人赫然是“徐克明轉蘇萌“。
李珊珊的筷子停在半空。MIT？蘇萌那個傳說中的男朋友？
徐克明手忙腳亂地拆包裹，里面滑出幾張照片：一個亞裔男生摟著蘇萌在實驗室的合影，背后寫著“感謝照顧我未婚妻“。
最下面壓著個精致的小盒子，打開是枚祖母綠袖扣——和蘇萌上次說的一模一樣。
“她、她真的快結婚了...“徐克明如釋重負地呼氣，卻沒注意到妻子突然僵住的表情。
李珊珊盯著照片角落——那個MIT男生手腕上，戴著和徐克明同款的智能手表。而表盤背景，赫然是蘇萌的笑臉。
“你送她的生日禮物？“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徐克明茫然抬頭：“什、什么？“
“手表?！袄钌荷褐钢掌?，“和你的是情侶款?！?p> 空氣突然凝固。湯圓警覺地豎起耳朵，悄無聲息地溜走了。徐克明的嘴張了又合，像條擱淺的魚。
這個反應讓李珊珊胃里沉甸甸的——她太了解他了，每次理虧時就會變成這副模樣。
“是、是課題組統一采購...“他結巴得更厲害了，“去年學術交流會...“
李珊珊突然起身，碗里的排骨湯汁晃出來，在桌布上洇開一片污漬。
她想起蘇萌手腕上那條眼熟的手鏈，想起實驗室合照里那些相似的小物件...原來早就有這么多蛛絲馬跡，只是她選擇性忽視了？
“珊珊！“徐克明追到臥室門口，卻只聽見“咔噠“的反鎖聲。
他懊惱地抓亂本就濕漉漉的頭發，后知后覺地意識到——自己似乎掉進了某個精心設計的陷阱。
而此刻，蘇萌正坐在實驗室里，對著手機笑得像只偷腥的貓。
屏幕上是她剛發的朋友圈：“感謝徐老師幫忙收求婚禮物~【愛心】“配圖是那對祖母綠袖扣，和一只戴著同款手表的男性手腕——如果仔細看會發現，手表界面還停留在與“李總監“的聊天窗口。
窗外，暴雨越下越大。
城市另一端的廣告公司里，陳巖正把玩著那束被退回的玫瑰，手機屏幕上顯示著剛收到的消息：“計劃很順利，他們已經開始吵架了。“
發件人頭像是個扎馬尾的女生，ID赫然是“萌萌“。
湯圓蹲在陽臺的洗衣機上，琥珀色的貓眼倒映著雨夜燈火。
愚蠢的人類啊，明明相愛卻總要互相折磨。
不過看在這對兩腳獸經常給自己買罐頭的份上，明天可以考慮把那個MIT寄來的真相當做禮物——就放在他們一定會看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