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
是新札幌本地人…
還以為是從其他星球殖民地擄來的…
神宮寺…
由奈…
名如其人,超凡脫俗,絕美,
如果她叫愛麗絲、瑪麗、露絲之類的大眾名字就顯得俗氣了…
可為什么呢?)
第一次查閱資料時,李昂感到困惑,思考良久:
一個金發白膚、銀灰眼眸、高鼻深目、高個子大骨架的北歐族裔姑娘,卻取了個東洋亞裔名字。
倒也不難解釋,作為泰拉聯邦最為富庶的殖民地之一,新札幌的金融業、娛樂服務業極為發達,工業開發區也是蒸蒸日上吸引企業入駐。
每年都有上萬合法移民乘坐星際航班降落此地追夢奮斗打拼,藏在集裝箱里的非法移民偷渡客數量更是多到無法統計,
這其中就包括處于赤貧的生態災民,遭遇旱災,來自農業星球米德加爾特的北歐裔佃農,‘零號’的父母很可能是這類底層白人災民。
或許,她的非法移民父母想要擺脫鄉巴佬兒佃農的刻板印象,希望融入新札幌以亞裔為主的人文環境,給女兒起個東洋名字,開始新生活…
亦或許,第二種可能;
她的父母在偷渡過程中染上瘟疫死在集裝箱里,她成了孤兒,被亞裔養父母收養…這類收養關系大多不是出于愛心而是利益,
新札幌市政廳不差錢,會給養父母財政補貼,這類非法移民孤兒往往得不到關愛,
在寄養家庭被養父母的親生孩子欺負,在學校也遭到亞裔同學霸凌,尤其是女孩兒,越是美麗,越是遭人嫉妒…
新札幌的霸凌文化可不是鬧著玩兒的,輕則抑郁,重則輕生…)
·
沒來由的,李昂莫名覺得,第二種可能性更大,
‘零號’的身上籠罩著不詳的黑霧,某種憂郁氣質,這似乎與靈能無關。
盡管對她的人生經歷還一無所知,可李昂總覺得這姑娘一定經歷過地獄般的過往,這會兒又淪為研究素材,
大腦顳葉部分切除,植入芯片后變成植物人,像塊兒棧板上的肉似的任人擺弄,簡直人倫慘劇,任誰都忍不住掬一把同情淚。
從實驗記錄看來,上一任助手迪亞戈雖然反靈能天賦卓絕,卻是個冷酷無情的家伙,
迪亞戈對零號的態度粗暴從不憐香惜玉,壓根兒不把她當人看,只當是只美麗的小白鼠,活著不耽擱試驗就行,
至于生存質量,生而為人的尊嚴什么的,無從談起。
‘零號’表面上還湊合,實則暗傷無數,身上青一塊兒紫一塊兒,頭發油膩、耳朵被耳屎糊住,因為翻身不夠勤快,沒有及時補痱子粉甚至還長了褥瘡。
新官上任,一切都不同了,李昂不僅僅是把零號當人看,恨不得把她捧在手心兒里小心呵護,生怕磕著兒碰著兒了;
不僅僅是物質上的關懷,精神層面也不含糊,哪怕在為零號洗換衣物時,李昂也從未有絲毫輕悔猥瑣之意,動作如入殮師般充滿儀式感禮貌莊重,不像其他人似的總是趁機揩油。
如此這般無微不至悉心照料,零號的生命體征漸好,整潔健康不再顯出病態,就連頑疾褥瘡都給治好了,
最重要的,靈能信號也是日趨平穩鮮少出現失控爆沖,即便偶爾出了岔子,李昂也總能迅速將其安撫擺平,靈能學家們不用整天擔驚受怕了。
所長喬瑟夫對此相當滿意,在會議上不吝贊美之辭:
“小李的反靈能天賦是頂級的,就像小時候看的童話書,獵殺妖魔邪祟的驅魔人、法師獵手,有他在,零號這顆炸彈才穩定下來,我們的研究才得以繼續。
等哪天咱們的研究有了突破,真的站上了諾貝爾領獎臺,小李的名字必須出現在功勞簿首頁。”
會議室掌聲經久不衰,有的是真心,有的只是附和所長,研究員們夸贊李昂工作努力,有紳士風度,背地里也有同事說笑:
“那小子,整天主動加班,其實不就是饞人家身Z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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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昂受到所長的信任器重,逐漸進入研究所的核心機密圈子,這些特權令他興奮,能夠查看的資料越來越豐富,對于零號項目的了解也是愈加深入。
然而…越看越是發冷汗,越看越是心疼,研究記錄里都是些令人觸目驚心的單詞:
注射、摘除、解剖、縫合、放射、切短、植入、電擊、化療…
這些人類頂尖的靈能學家不擇手段,想要揭開史上最強靈能天賦者的秘密,有些試驗內容已經觸碰道德底限。
可憐這金發姑娘,要承受這詛咒般的厄運,死亡對她來說是求之不得的慈悲,解脫。
有那么幾次,李昂真想幫她一把,往輸液瓶里加點兒“料”,用過量的腎上腺素結束這悲哀的一生。
可那樣做,會辜負自己的恩人,亦會斷送自己的前程。
(不該問的…別問…不該管的…別管…)
李昂默念同事給自己的衷告,感覺胸中的熱血又冷了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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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李昂已做好了分內事,零號計劃還是出了岔子,這不怪他,他來之前就已經有人犯錯,最近幾天,老頭子的心情肉眼可見的糟糕;
原本預測零號在一月內清醒,可意識卻遲遲沒有恢復,反而陷入深度昏迷狀態,
用手電照射瞳孔可見明顯擴散,這是嚴重腦損傷的危險信號。
上次開顱手術似乎出了什么問題,主刀的兩個研究員每次開會都得被喬瑟夫提溜出來痛罵;
說是零號要是真的變成植物人一直不醒,耽擱了研究,就把他倆泡進福爾馬林溶液做成標本。
李昂清楚,以老頭子的脾氣,那可未必只是句氣話,
誰要是影響他老人家實現諾獎夢想,那可真會鬧出人命。
這天,一如既往的下電梯,刷卡,和夜班同事打招呼,進入幕墻區域,
端著平板電腦的李昂愣在原地,
一直處于深度昏迷狀態的零號,
醒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