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是…哪兒！？我為什么…”

　　金發姑娘掙扎坐起，耀眼長發如瀑布般垂落，雙手抓著護欄，

　　呼哧呼哧喘著粗氣，額頭鼻尖全是細密汗珠，腦中一團亂麻：

　　“今天禮拜幾？該考試了么？

　　我…做了個…好長的…夢…”

　　那聲音，如銀鈴般悅耳，是李昂·維爾紐斯這輩子聽過最溫婉的天籟，

　　金色睫毛下，一雙無辜忽閃著的銀灰眼眸，是他目睹過最美的碳基生命奇跡：

　　“哈啰，零號，你醒啦~”

　　“零號？誰啊，我不認識…等等，你又是誰？！”

　　金發姑娘警惕地轉頭，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她只看到模糊的人影，未知的恐懼，語氣變得戰戰兢兢：

　　“我的眼睛…”

　　零號被囚禁在這座靈能研究所很久了，被無數次解剖研究，切除部分腦組織，植入智能芯片，

　　腦神經在甲鈷胺（維生素B12衍生物）的滋養下慢慢恢復，附著在眼球上的晶狀體和眼角膜還無法完成對焦，假以時日會逐漸恢復視覺，

　　可惜李昂并非專業人士，沒法給她解釋這些。

　　“我成瞎子了！”

　　零號尖叫起來，掙扎著想要下床，這才發覺，自己的手腳都被帆布束縛帶牢牢綁住，

　　這一害怕，掙扎得更加用力，連帶著線纜、光纖、輸液吊瓶等等一起晃蕩起來，一縷金發夾在理線器上被扯斷了，疼得她齜牙咧嘴：

　　“哎呦！”

　　李昂快步上去，一雙鐵鉗似的手掌抓住白皙手腕，使勁兒按在床墊上。

　　她感受到李昂炙熱的鼻息噴到自己臉上，更加恐懼了，銀灰眸子涌出兩行熱淚：

　　“有壞人！……哥哥！救我！”

　　（怎么回事…這力氣…）

　　想不到，這細胳膊細腿兒嬌滴滴的姑娘竟然力氣奇大，李昂使出打架的力氣才堪堪按住，根本騰不出手干別的：

　　“別亂動，你這樣會傷到自己。”李昂朝著幕墻外喊道：“喂！來人搭把手啊！”

　　用不著他提醒，監控里都看見了，項目組組長萊恩·艾爾荘遜帶著幾個研究員沖進來，

　　七手八腳按住，絲毫也不憐香惜玉，像是屠戶捆牲畜似的，粗暴地將束縛帶縮到最短捆結實了，將那白皙的手腕腳腕勒得青紫，

　　萊恩打開冷柜，拿出一針具有致幻效果的強效鎮定劑，李昂趕忙阻攔：

　　“組長…別打這個，會傷到她…”

　　萊恩哼了一聲：“小李啊，你又不是靈能學家，作為助手就管安全的事兒，其他的交給我們專業的來，好伐~”

　　一個女研究員捂嘴笑道：“人家小李是維爾紐斯家的貴族紳士，懂得憐香惜玉，不像你們這些小鎮做題家，一個個山豬似的不懂得疼女人！”

　　一陣哄笑過后，李昂的意見再次被無視了，強效鎮定劑直接打進了輸液瓶，

　　零號不再掙扎，眼神渙散，迷迷糊糊反復念叨一句話：

　　“哥哥…徹也君…救我…”

　　“把她嘴巴堵上，吵死了！”萊恩博士沒有絲毫憐憫，只有不耐煩，完全把靈能天賦者當成了小白鼠。

　　零號楚楚可憐的樣子，令李昂壓抑已久的俠義精神再度蘇醒：

　　（她也是娘生爹養的…有人在乎…怎么可以這樣…）

　　可這次，李昂用所長的話麻痹自己：

　　（這是必要的犧牲…為了靈能學…為了人類…技術進步總意味著犧牲…）

　　反正他不是主犯，至多只算個幫兇，不必承擔太多罪惡感，

　　不知從什么時候起，曾經正義凜然的少年，已變得愈發虛偽，而這種虛偽，他們稱之為“成熟”“理智”。

　　·

　　不多會兒功夫，喬瑟夫聞訊風塵仆仆趕來，老臉上的褶子都樂得舒展開來，

　　零號的長時間昏迷令老頭子很是擔心，現在可算是醒了，研究得以進行：

　　“生命讀數穩定了么？”

　　“心率49，血壓73-110，血氧98%”

　　老頭子踩下垃圾桶踏板，看到塑料袋里的針頭，抄起平板電腦照著李昂的肩膀猛砸過去：

　　“心跳太慢了！告訴你們多少次了，不能濫用鎮定劑！”

　　李昂心里這個委屈啊，為了團結同事，愣沒有作聲，把這大黑鍋默默背起。

　　萊恩博士對他的表現很是滿意，心想這小伙子情商高會做人，傻笑著對所長說：

　　“是我拿的鎮定劑，小李還攔我來著，我沒聽，這瘋婆子太能折騰了，我想讓她安靜下來，就來了一針~”

　　喬瑟夫怒視自己的學生們：“翅膀兒硬了是吧，不把老師的建議當回事兒是吧！

　　如果零號死了，老子要你們全都陪葬！”

　　發完脾氣，老頭子拍拍李昂的肩膀：“多虧你照顧的好，壓制住了靈能爆沖，她才能順利醒過來，

　　盯著我的學生，別讓他們亂來，這個月特別獎金先給你安排上。”

　　“謝謝所長…零號她一直在念叨哥哥，還有徹也君…這倆是…”

　　“停！”

　　喬瑟夫打斷了他的話：“咱們所兒是研究靈能的，又不是研究家長里短的，

　　你只需要關注一件事兒，怎樣才能把實驗室助手的工作做好！”

　　“呃…我想…這個確實對工作有用…”

　　“那你說吧。”

　　“我小時候在老家伊克斯的收容中心當過義工，很多靈能天賦者被當成精神病抓了進去，打什么藥都安撫不住，治療手段變得越來越極端暴力，之后就總出事故，管事兒的都被靈能爆沖殺死了。

　　新來的收容中心負責人是心理學博士出身，禁止電擊或者切除腦額葉療法，改成用心理療法，那以后就很少出事兒了。

　　我在想，如果能把這方法用在零號身上，她的情緒穩定，靈能也跟著穩定，有益于咱們的研究工作…”

　　喬瑟夫聽罷捋了捋胡子：“確實，之前的靈能爆沖事故都是因為零號精神崩潰，一旦她做噩夢或者突然想起些什么都會引發災難…”

　　李昂挺起胸脯自信滿滿說道：“我雖不是科班出身，卻也選修過相關課程，如果我能接觸到更多資料，了解更多關于零號的生平，就能試著緩解她的抑郁和狂躁。”

　　喬瑟夫點點頭：“老實說，我不太看好心理療法，但試試總比啥都不干強，我一心研究靈能，沒功夫去看零號的生平，也不感興趣…

　　這樣，我進一步給你開放權限，你可以閱覽全部關于零號的資料，包括總公司那邊最初的資料，

　　等到鎮定劑藥效過了你就可以開始心理引導了，我給你…嗯，一個月時間好了，效果不佳就停手，知道嘛，還有最重要的，保密，

　　別讓東山琉璃子那毒婦知道，別讓總公司知道零號已經蘇醒，好多高管都在覬覦這個寶貝疙瘩。”

　　“放心吧，所長。”按照新札幌殖民地習俗，李昂對老頭子深深鞠了一躬：

　　“我對您絕對忠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