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加入文學社,舉辦了幾次社團活動之后,整個一個學期都顯得波瀾不驚,時光緩緩流淌。江詩涵靜靜地到教室里上課,到圖書館讀書自習,然后準備考試,仿佛進入生命中最平和的一段時期。倦了乏了,就休息,然后找時間和宿舍的幾個姐妹去這座并不算大的城市里走一走。
這里的鬧市的繁華無法和上海相比,哪怕是最熱鬧的街道平常都更像是一個恬靜的巷道,有時到購物中心添置自己想要的化妝品、飾物,歲月平淡從容。
而需要面對的感情問題,還是張力時張時馳的追求,他也似乎讀懂了江詩涵的想法,并沒有咄咄逼人。文學社里看得出也有幾個追求者,但都沒有展開赤裸裸地熱烈追求,只是閑聊時多找些話題,在社團活動時多獻一些殷勤。
相比之下,平常看著宿舍里韓芷萱和男朋友經(jīng)常煲起電話粥就是沒完沒了,要么就是在外面瘋得沒了蹤影,或者一起吃飯時也互相喂食,秀起了甜得發(fā)膩的恩愛。
另一個是施曉菲,雖然性子如此讓人恨得牙根癢癢,最后還是在一個同系男生咄咄逼人的攻勢之下,選擇了投降。然后在宿舍畫上兩個小時的妝,讓他的小男友在外面等到心急如焚、火燒火燎,就差沖進女生宿舍強行把人擄走了。
反倒是她這個號稱建筑系頭號的大美女至今形單影只,似乎要保持堅決的獨身主義似的,面對著宿舍姐妹的威逼利誘,也不把所謂單身的原因抖落出來,帶著一種神秘主義,保持著特立獨行的姿態(tài)。
因為上海高中的差異,大學課程里仍然有兩門理科課程稍微讓人費解,令她稍感力不從心,但相對專業(yè)課來說,她自小以來業(yè)余練就的一些繪畫技巧又正好派上了用場,所以學業(yè)始終沒有受到太大的阻礙,可以輕松應(yīng)付。
經(jīng)歷過一個高潮迭起的開頭,靜如平湖的結(jié)尾,學期結(jié)束了。回家時,她也沒有麻煩母親再來一趟,自己一個人淡淡地坐火車回家,一個人的歸程,總是顯得從容許多。慢下來,欣賞窗外的風景,雪花緩緩飄落,是一種別樣的美。
她也學會在車上與無數(shù)陌生的旅人聊天,有一個同樣去往上海的女孩,不過是踏上未知的求職之路,心境迥然有別,可也能分享許多在學生時代的共同話語。
在火車站見到母親時,也不再那么望眼欲穿,急不可耐,思念悄悄淡化,只是淺淺地笑了笑,父親也過來接送,臉上依然如水般平和溫潤,儒雅而親切。
新年亦是平平淡淡地過,作為上大學的第一個新年,江詩涵并沒有感覺有什么異樣,只是有了更多時間參與到這個新年的準備中來,母親逛街,到淮海路、四川北路上去買新年穿的衣服,購置新年要的年貨,都是以前中學時既缺乏時間、又無意愿做的事情。雖然看不到母親臉上的喜悅,還是能感覺母親話語中的輕快,母親顯得更年輕了些。
然后自己主動多拿了些東西,讓母親意外地夸贊起,孩子懂事了。甚至于對廚房里的家務(wù)事,也從以前的漠不關(guān)心到主動去分擔一些。雖然還是不喜歡洗碗,卻也學會放棄自己作為人生的中心,逐漸懂得遷就別人,讓母親倍感欣慰。至于為什么大學會讓自己有這些變化,她也不太確切,只是覺得需要自己去面對人生中的一切,不想再讓父母操心。
父親依然保持著過往的生活習慣,沒了教務(wù),就靜靜地坐著喝茶,看報紙。閑暇時到書房擺出字帖、筆墨,寫幾個大玄秘塔大字,似乎一切不曾改變,但父親的額角的皺紋,不時望向窗外,那眼神里的迷茫,還是表現(xiàn)出似有若無的老態(tài)。
而過年唯一讓她心生波瀾的也就是一件事而已,就是堂哥從美國留學歸來。一臉的志得意滿,甚至于趾高氣揚,毋庸置疑,他是江家人的驕傲,從小大路朝天,從優(yōu)質(zhì)幼兒園、小學到重點中學,名牌大學,一路晉升到世界級的殿堂級學府,成為M大的高材生。又有英俊的面容,高大魁梧的身姿,皓如朗月的笑容,是世界的中心,天生的寵兒,也是她從小到大的陰影,一座仰望而不可及的神像。
作為時常被母親拿來比較和參照對象,他有著太陽的光芒萬丈,而自己即使能借著陽光獲得短暫的光彩,也始終難以相提并論,這些被忽視,被冷落的滋味無人關(guān)心,起初嫉妒甚至怨恨,終于在成長之后才開始學會釋然。
得知侄子江文軒回來后,林潔也仍然表現(xiàn)出殊于他人的熱情,不管是剃頭挑子一頭熱,還是自作多情,見面總要額外夸贊幾句,懂事,天之驕子,未來的社會棟梁之類的,似乎把她肚子里的墨水掏空了,才能找到的形容詞。
江家?guī)仔值芙忝靡埠庇械卦谝黄鸪阅暌癸垼踔劣诓尻犅鋺簦趲啄昵安抨懤m(xù)帶著夫家人返城的姐姐也來了,不過只有夫妻兩個。丈夫是插隊落戶時遇到的浙江知青,兩個孩子早就成家立業(yè),生兒育女。
子孫滿堂,幸福和滿的生活相比當年的悲苦令人感慨。但與這幾個表兄表姐,許多年來江詩涵都沒有與他們打過多少交道,所以有些生疏和隔閡。年邁的老祖母也被拉過來了,她頭發(fā)蒼白,皮膚皺成一道道江溝。精神卻還是矍鑠,與幾個子女談笑風生。
一大家子各自聊起近況,父親已經(jīng)準備兩年后從學校內(nèi)退了,所以語氣里的暮氣重了,有一些不甘的意味。父親在酒宴后,又故意歪到一旁在與姐姐私聊了一會兒,不知是觸動了一些過去的隱痛,還是這些年的感慨,她第一次看到他拿了手絹在拭淚,心中充滿詫異。
在江詩涵心里,一直覺得父親是一個與世無爭的人,永遠保持著一副人淡如菊的姿態(tài),對她的學業(yè)淡然,對事業(yè)的成敗淡然,如果不是高中時候的一些事,或許永遠不會在他臉上覺察到對世事的看法,看出他明顯張揚出來的情緒,聽天由命還是樂天知命,誰也不知道這中間的區(qū)別。
其他家人都圍著堂哥江文軒問個不停,美國的生活環(huán)境、美國的教育制度、美國的學習生活,今后是準備留在外國,還是準備回國創(chuàng)業(yè)之類的,都被堂哥輕描淡寫地一筆帶過,說自己暫時還沒考慮清楚,幾句話就給搪塞過去。甚至于感情生活之類,也逃不過審問,說在美國有女友,就少不了被國內(nèi)父母慣常的催婚環(huán)節(jié),一臉的哭笑不得。
一個嚴冬過去,新生總算是對大學生活有了一定的理解,褪去稚嫩的外衣,學會怎樣安排自己的學習和生活。各自的注意力也逐漸區(qū)別開來,重視學習的更加專注,另外的人則把精力轉(zhuǎn)到戀愛或者課余活動,全看個人的選擇,而根據(jù)興趣,價值觀的不同學生們也陸續(xù)結(jié)成了各自的小團體,何軍是小波在班上另外交好的一個同學,兩人有著近似的生活背景,他父母也是南方的農(nóng)村人,所以多了一些共同話題,從山村一起長大的趣事,上學遇到的困境等等。
平常也會一起到圖書館自習,甚至也有一起去找個家教的計劃。
春天的氣息逐漸濃厚了,很少存在感的班長這時活躍了起來,在班會上提議,組織全班同學去一次春游。
他說:“大家一起去春游吧,就選在這個清明之后的一個周末。”
有人說,“會不會早了點?”
“還早呢,我看學校外面草都一尺高了。”
一些熟悉當?shù)貧夂虻膶W生說,“這邊春天不長,再不抓緊都入夏了。”
眾人也就按著班長的話定下了時間,然后七嘴八舌地商量去哪兒好,有說去城外什么森林公園的,有說去跟團到幾百公里外的四A五A級旅游景點的,有說到省城去逛一逛的,但班長顯然早有預(yù)謀,咱地不是江源嗎,不如就沿著江瀏覽一下景江風光,地方也近,不用太長時間舟車勞頓,畢竟是春游嗎,就是踏春賞花的季節(jié),不一定要去風景名勝。
哪怕是毫無存在感,班長的話份量也不同于常人,大家也就不言語了,畢竟對這快地方,大家還并不是特別熟悉,李杰本來想插兩句,欲言又止,把話憋了回去。
說完回宿舍大家也就開始準備,小波說,“需要準備點什么嗎,吃的什么的,不明說明天準備野餐,餐食自帶之類的。”
“我聽說班里女生準備了的很多吃的,就不帶了,不行到那個地方再買,”
“那要是沒店呢?”
“餓死算了。”
“那要不要背個包帶點東西去,空著手不太好吧。”
“反正又不是去什么天涯海角,犯不著準備什么。”
班上的人已經(jīng)商量好,十點在景江邊的一個公交車站匯合,至于怎么去,各憑本事,班里大部分都提前乘坐122路巴士先行出發(fā)。
而小波宿舍幾個不緊不慢,慢悠悠地起床洗漱,就沒趕上第一趟公交,離匯合的時間有點緊了,徐鳴說,“反正四個人打車比坐公交也貴不了多少,打的得了,”就在校門口叫了輛的士,一路打到目的地。
大部分班里學生已經(jīng)搭了巴士,到了目的地,等人齊了,就聽班長的指令,沿著沿江公路往東走。沿江公路的路況極差,路上都是快一指厚的灰塵,車輛駛過都帶起一串長煙,灰塵直往人七竅里鉆,眾人都捂住了鼻子,甚至撩起外套擋。
班長指揮大家趕緊下公路,沿江堤走,省得吃灰。一行人就沿著路圩的斜坡往下走。江堤是一條小水泥路,沿江種了一排柳樹,還有一些楊樹,沙柳,翠柏等。
不過江邊除了一層薄而泛青的草,一些米粒大的野花,一眼望去,并無太多景致。樹木的葉子也只是剛發(fā)出來的嫩黃色,沒有多少綠色,四野都顯得空蕩蕩的。
一些人說,“這就是江灘嗎,感覺什么都沒有。”
“往前走吧,有個渡口,過江去,就有景了,”班長說。
天還是有些霧氣,加上一排樹,江對面也看不太確切。
走了會兒,有人囔,前面有景,過去看看,原來是一頭水牛雕塑,可聊勝于無,大家抓住這個機會,擺出各種奇葩的姿勢合影。徐鳴的大彩屏手機派上了用場,來,咱們宿舍合照一個。
又走了片刻,果然出現(xiàn)一個渡口。渡船排成一排,是整條河最熱鬧的地方了。渡船十分鐘一趟,除了載人,還有摩托車,小農(nóng)用車,面包車,也一股腦的往上擠。
船比較簡陋,除了船頭,和周邊一圈鐵欄桿,船像是一整個長方形板車。比較老舊,鍍漆所剩無已,欄桿上不小心就摸了一手鐵銹。
班里分了兩趟過,船稍有點晃,對于坐船,小波還是有些新鮮的,畢竟第一次坐,也不暈船,可以看滔滔江水。這條江還是很寬的,近百米寬的江面,水流浩浩蕩蕩,向前翻滾,頗為壯觀。可不讓人滿意就是水質(zhì)渾濁,以及江岸一些不明管道流出來的黑色不明液體,讓江水的味道有些怪異,看來工業(yè)城市的污染確實不能小視。
班里有幾個暈船的人捂住了嘴,好在渡江不需要多長時間,再暈船的人也能撐過這幾分鐘。
渡了江,有幾個賣飲料小吃的攤,各人趕緊買了瓶水,少數(shù)幾個人買了點小吃。
“接下來往哪里走啊,”
“就沿江走吧,反正是踏青嘛,看看田園景色也不錯,”
往前走,就看到村民們的菜地,種了大頃的青菜,蘿卜,那青菜的長勢喜人,蘿卜也大得裸露在土壤之外。
“哇,這菜長得這么好,這旁邊也沒人,不如弄人家兩棵菜來今天做菜吃。”
“你們這幾個壞胚,都他媽一肚子壞水,凈他媽想這些雞鳴狗盜,齷齪不堪的事,沒長幾個好心眼。”
學生胡亂地開著玩笑。
“你他媽倒是冰清玉潔,誰小時候沒偷過個仨瓜倆棗的。”
“那是你們男生的事,我們女生可沒干過。”
又走一陣,四周更加荒僻,從江津走過去,既沒了村也沒了店,只有零星的幾座民房,低矮破舊,屋子旁邊有幾棵樹,然后河邊出現(xiàn)了一塊草地,班長大喜,大家就在這休息一會兒吧,把大家的東西都拿出來,順道就在這野餐。
幾個男生把扛著的那一大包東西放下來,一堆人過來湊熱鬧,里面都有什么啊,先拿出來一口鍋,又有一包肉焰,還有芹菜和韭菜,餃子皮,原來幾個女生早已做好了準備,要給大家弄的食物是餃子。
班長開始烘托氣氛,“為我們心靈手巧,樂于奉獻的機三班的女生鼓掌,”響起一片掌聲。
有個同學說,“我想吃手工水餃,自己和的面才好。”
“得了吧你,還想吃純手工的,自己想吃做去啊。”
還有一個方盒子,又引起了注意,拆開最外面的紙箱,原來是生日蛋糕。
“誒,今天有誰生日嗎?”
“有啊,劉兆哲今天生日,這蛋糕就是他買的。”
“你小子,也不吭一聲。”
“班里人都知道,就你不知道。”
“好了,別吵吵了,都準備起來。”
男生個個都是甩手掌柜,十指不沾陽春水,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的,大部分人都還是在看熱鬧,一些宿舍里牌癮重的人帶了兩副撲克牌,趁著這個空閑,就找了塊石頭圍在一起,打升級來著。
“你們也太無聊了吧,到這兒也不忘了打牌。”
“那還能干什么。”
“干活啊,”幾個班干部趕緊過來動員,“都他媽一個個給我去生火起鍋燒水,”
女生早就開始忙著包餃子,幾個女生的男朋友這個時候必須得挺身而出獻獻殷勤,想去幫忙包兩個餃子,可也都笨手笨腳幫不了忙凈添亂,包不了幾個就被哄走了。
男生開始七手八腳架灶燒水,用石頭碼了個小灶,可柴火哪里找呢,又沒個木柴干草什么的,有人說,“到河邊割蘆葦去啊,”
“可蘆葦怎么割啊,刀都拿來切菜了。”
有個同學說,“我?guī)Я税研∷丁!?p> “這怎么割,蘆葦都長水里頭,掉江里頭怎么辦啊,”
“兩人一組,一個人割,一個人拉著不就成了。”
“知道的以為是春游來了,不知道的還是野外求生呢,”
“去你的,凈說風涼話,有種別吃。”幾人把割下來的蘆葦抱了過來,用打火機點著火,半天點不著,來個人吹吹。
一個同學把頭湊過來吹了幾下,火苗慢慢變大,突然往上竄出一尺多高,嚇得吹火的學生一仰頭,就一屁股坐在地上,笑翻了一群人。
“看你們這群幸災(zāi)樂禍的,我不吹了,你們吹去,差點把我頭發(fā)都點著了,變禿子的話我這形象可毀了。”
“你本身也沒形象,還管形象好不好呢,”
“你們這幫家伙,就會看熱鬧,有本事你們來吹。”
小波說,“我來吧,以前小時候常干這活。”
火苗慢慢吹著向上冒,總算生成了一個火堆,把鍋再架上去,其他學生就開始不停地往里頭添蘆葦,蘆葦燒起來快,火力十足,水很快燒滾了。
“可以啦,快下餃子,”
這會兒發(fā)現(xiàn)餃子包的速度太慢了跟不上,餃子也剛包了幾十個,
班干部也招呼,“男生也過來包。”
“不是說不讓我們來嗎。”
“這不人手不夠嗎,別跟著看熱鬧了,管他包成什么樣,先包好再說。”
小波說,“李杰你也過來。”
李杰忙說,“我不吃了,你們包你們吃。”
“還在這說風涼話,信不信把你給剁了下餃子去。”
“好好好,我來幫忙,包得丑別怪我。”活動氛圍逐漸升溫,不再感覺到單調(diào)了。
餃子熟了,碗筷又不夠了,一些搶著吃的開始大喊,
“沒筷子又沒碗,怎么吃啊,”
“自己動手解決,”于是有人直接折了幾根樹枝開吃,
“這樹枝沒毒吧?”
“吃吧,這哪能毒死你啊,毒死你我賠條命得了。”
“味道還可以啊,”一群人圍在一起像是豬吃潲食。
李杰也忍不住了,“先給我嘗一個。”
“你不是說你不吃嗎。”
“我干了活,難道忍心讓我餓著,剛才的話就當放屁。”吃了一個,嗯挺香,一連吞了幾個。
一個班排隊吃完餃子,班長又召集人,現(xiàn)在大家一起吃蛋糕,給劉兆哲同學唱生日快樂歌,讓活動的氛圍達到了高潮,唱完了,也嗨夠了,就得繼續(xù)往前走了。
越往前走,越顯得荒僻,也把北方大地的廣闊展露無遺。除了麥地就只剩下零星的幾棵樹了。冬小麥還只有兩三寸高,不像江南的水田那樣春水蕪漫,長滿油油碧草,都是干涸的旱田,泥土都是裸露在外的灰褐色的土,草都被除得很干凈。
越往前走,越不知道方向,眾人心里打鼓,
“怎么走啊,再往前走不知道到哪了。”
“繼續(xù)沿江走吧。”
“可走遠了都回不去了。”
有人指著前面模糊的影子,“那地方是橋,從那里回去。”
李杰突然哎呦一聲怪叫,把幾個哥們弄得驚詫莫名,
“怎么了這是?”
“我好像吃壞了肚子,撐不住了,要找個地方放炮!”
“我去,什么時候不拉,這時候來。”
“哥幾個,幫我找個廁所。”
“這地兒哪有廁所,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就地解決吧。”
李杰一臉難色,“這種地方讓人看見了多不好。”
“這時候嬌羞起來了,那里有個蘆葦叢,就躲在那。”
“不會掉江里去吧,”
“誰叫你往江里頭踩了,”
“我們給你打掩護,快點去。”
宿舍幾個就站成一道弧形,遠遠地幫他放風,見到任何雌性生物,就趕緊讓他們走開。惹得一群路過的同學偷笑。
解手完,繼續(xù)往前,看了幾個周邊村里的孩子在小水洼里摸魚,光著身子,全身都是泥點。調(diào)侃道,“人家這體質(zhì)就是不一樣啊,都快比得上原始人的生存能力了,你是越長越回去了,”
“又拿我跟人家比,小孩身上三把火知道吧,”
“誒,這塘里有魚嗎,我看這水又混又淺,也不流動,跟死水也差不了多少。”
“有吧,不然人家摸什么,人家也不是傻子。”
幾個孩子貓下腰,往水里頭一搗鼓,真有個東西在動,摸一會兒就弄上來一條鯰魚。
“還真有兩把刷子呵,這地兒都能抓到魚。”
“從小在江邊長大的,沒有點抓魚的本事,怎么在江邊混啊,你說對吧。”
“不過這里的魚,給我我也不敢吃,”
“就你嬌貴。”
繼續(xù)無聊地走,無聊地說笑,路上就只有一些野草和野花可看了。
走了沒幾分鐘,李杰又捂住了肚子,“哎呀,不行了,又來了,”
“怎么回事,又來了,”
“那可不是嘛,拉肚子的事可不是一次兩次。”
這個地方更加空曠,連蘆葦叢都沒有了,
“你就躲到那田壟下面,我們給您擋著,幫你把風。”
再來一次,李杰整個人面色蒼白,感覺虛脫了一般,
“怎么回事啊你,還行不行?”
“感覺渾身都拉空了,”說著靠上徐鳴,
徐鳴擺手,“滾遠點,就感覺你身上一股味兒。”
“哥都這樣了,你幾個都不肯幫著點,太沒人性了。怎么同學都沒影了,還不是為了等你,別人都走光了。”
李杰說,“我們往回走吧,前面什么時候是個頭啊,”
“往回走也不行了,都到這了,還往回走,好馬還不吃回頭草呢,太沒出息了。”
宿舍四個就這樣漫無目的地走著,感覺失去了方向,只知道沿著江向著那個建筑物的影子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又不敢背著江深入腹地,然后李杰的肚子還是一次次爆發(fā),把整個人拉成了面條,走路都四肢無力了。
小波幾個就像拖家?guī)Э诘碾y民一樣,拖著李杰往前走,走了足足有兩個鐘頭,終于看到了江上立著的一座大橋,可以回去了,如同撿到救命稻草一樣,李杰一屁股坐在地上,我要休息會兒,現(xiàn)在全身散架,半條命都快沒了,其他人也或或蹲或坐,就差趴下來了。
休息一會兒,繼續(xù)朝前走,發(fā)現(xiàn)橋中間沒有上去的路,又是一陣哀鳴,
“這他媽倒了血霉了,接下來怎么走啊?”
“沿著橋往前走吧,橋頭總能上去。”
李杰說,“哎呀,我要死了,怎么來了這么個鬼地方。”
再向橋頭走去,路愈發(fā)地難走,都是田里的泥路,雖有大一點的沙土路不知道要彎向何方,不敢走。這一路,就又走了一個鐘頭,總算來到了橋頭,靠在三角形的網(wǎng)狀鐵架旁。
“就在這等出租吧,可不想再走了。”
四雙眼睛吸著各種味道的尾巴和灰塵,看了半天路過的車輛,竟然沒有一輛的士,好不容易守到一輛,也是載著人出城去的。
“怎么的士都死絕了嗎,竟然沒有一輛進城去的。”
“這附近又沒有大村鎮(zhèn),所以沒的士進來吧。”
“怎么辦啊,總不能一直就這樣等著吧。”
“還能怎么樣,繼續(xù)走過橋吧。”四個人好不容易從地上挺直了身子,扭了扭腰,活動了一下筋骨,仿佛四具行走的喪尸。垂頭喪氣,繼續(xù)迎著汽車尾氣往前走,感覺都丟了魂似的。
“真是又餓又困啊,早知道不來了啊,”
“水也早喝完了,我現(xiàn)在好渴啊,先來一瓶水吧,”
“快點走吧,再不走,天黑了,到時都要死在這兒了。”
全是喪氣話。走過了橋,又走到沿河公路,終于看到有一輛出租車來了。
“看到?jīng)]有,是空車啊,”
趕緊攔了下來,往車上一躺,就不肯動了。
總算回到了學校,四個人直接往小攤上湊,弄了一大包小吃填肚子。
回到宿舍,李杰仍在喋喋不休,“今天真是活受罪,打死我也我絕對不會再去一次這樣的地方了。”
“這地不曾經(jīng)是你的主場嗎,你怎么不知道呢。”
“那我也沒閑得到這種地方去,吃飽了撐的。當時班長提議的時候,我就想反對,結(jié)果沒堅持己見,失誤,大失誤!”
這個時間,已經(jīng)快十點了,澡堂開門的時間也都過去了。
“怎么洗澡啊,”
“就衛(wèi)洗漱間解決啊,”
小波來到洗漱間,直接盛滿大桶涼水往身上沖,渾身冷得人直哆嗦。
李杰洗了把臉,用水擦了一下身上的汗,就往床上一躺,不管了,管他媽臟不臟,先睡他一覺再說,就把被子往頭上一蓋,悶頭就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