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客們走下巴士，跟著阿鳴的手電筒，慢慢走向車頭前的隧道。

　　“啪！”司機突然打開車前大燈，唰地照亮隧道前的人們。

　　“你還沒死啊！”留在巴士的乘客，高興地喊出一句。

　　司機“唔”了聲，緊接著，大燈無聲熄滅。

　　司機“啪嗒”，“啪嗒”按了好幾下，什么都不會亮了。巴士徹徹底底淪為個鐵盒子，里面還裝著尸體。

　　那個乘客想了想，也跳下了車：“我也去前面看看。”

　　司機“唔”了聲，從駕駛座離開。他的腿受了傷，走起路來直喘大氣。他來到方芽座位旁，手機按亮。借著微弱的光，他看向方芽：“車里只有你一個活人了，你不怕？”

　　方芽還抱著奶奶，無動于衷。

　　“唉。”司機嘆了口氣，頓了頓，又回過頭來說，“跟我下去吧，我也要下去看看。死了的人已經死了，活著的人還要繼續活。”

　　方芽的腦子嗡嗡的。

　　司機拉住了方芽的胳膊：“下去找找活路吧。你逃出去了，才能回過頭來好好安葬你奶奶。你要是也死了，你奶奶在天上看著你，會難過的。”

　　方芽猛地抬起了頭：“你說，人死了后會有靈魂嗎？你也相信世上有鬼！”

　　司機愕了下，默默點點頭。

　　方芽輕輕放下奶奶的軀殼，看了眼被擋住的天上，跟司機下車。

　　她還是有些失魂落魄的，但心里有一顆種子，悄悄地發芽。

　　……

　　“奶奶，我信。我相信老家的古井里住著一個喜歡半夜哭泣的女鬼，吊死在祠堂房梁上的外鄉人至今還靈魂不散。”

　　……

　　奶奶也會在某個她看不見的地方，慈祥地望著她。如果她能聽見，奶奶一定會說，“加油！孩子，你要活下去。”

　　司機聽見了細小的抽泣聲，他沒有點亮手機，邊走邊側過了頭。是方芽在哭，她哭著哭著，腳步快起來，連抽泣聲也越來越堅強。

　　“啊！”

　　“啊——”

　　男人的驚懼聲，女人的尖叫聲，在不遠的前方傳過來。恐懼和喊叫聲，在黑暗的隧道里擴大。

　　前面有人跑了回來，手電筒的光圈一上一下的快速晃動。紛雜的腳步聲，咚咚咚地敲在方芽的心臟上。她的心，也緊了起來。

　　“發現了什么？”司機問他們。

　　阿鳴在小男孩的哭喊聲中，答道：“死人！”

　　他在急促的喘息中，抽空咽了口口水，接著等不及地說道：“好多死人！都被砸得稀巴爛，臭得不行。這里原先是個礦井，塌方過，被廢棄了。死了不少工人在里面，都沒被救出去。”

　　阿鳴身后跳出個男人，揪住了司機的領子：“你他媽的開到了哪里？你害死我們了！害死我們了！”

　　“別慌，慌也沒用。”見義勇為小伙，拉開那男人，然后大聲罵他，“之前沒聽司機說嗎？剎車壞了，剎車壞了！”

　　“誰知道他是不是生活不如意，想自殺，就帶著我們一起陪葬！”

　　“誰他媽剎車壞了，還能精準地沖進廢棄礦井里？”

　　“他說壞了就壞了啊，你怎么知道他沒有說謊？”

　　……

　　沒人管那邊的爭吵。抱小孩的女人開始翻包，越翻越急：“我的手機，我的手機呢？我要給孩子爸打電話，讓他來救我們！我的手機呢？”

　　“對，對，打電話報警！”

　　“找救援隊！”

　　乘客們恍然大悟，各自掏手機。緊接著，一個個的臉色，由希冀急轉絕望。他們呆滯地喃喃，“這里，沒有信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