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紅鬃馬歌罷心中苦

　　奏離歌癡靈復受騙

　　二十三

　　等我重新擁有了一個立體的身體，已經是凌晨三點鐘了。從那場大火中把我們救出來，到現在，玄林一秒也沒有閑著，先是照顧好策兒，處理好策兒的傷口，安排住院；又急忙啟用備用實驗室，進行相關技術設施重置；到現在，馬不停蹄地替我修復機械人體模型。連續工作了這么久，我終于重新站在他面前。

　　玄林笑了，我從實驗臺走下來，說：“你先睡會吧，醒來我做飯給你吃。”

　　“不急，我先去看看策兒。”玄林說。

　　“策兒現在應該睡了吧。”我說，“你歇一會兒，我去看。”

　　玄林狀態確實不好，手上還有灼傷。猶豫了一陣，玄林說：“也好，但是，求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包容一下策兒，別傷害他。我就小憩十分鐘。”

　　我笑了：“強制斷電器在策兒手里，你說是誰傷害誰呢？”

　　“不，我已經修改了你體內的部分線路，原先那個斷電器已經不能用了。”玄林說，然后頓了一下，想起來什么似的，“但我也沒有修復你體內的防御和對抗系統，你現在無法攻擊任何人，是我傻了。”

　　我突然內心苦澀，果然我還是一個危險品，是不該留下來的吧。

　　我轉身離開房間。

　　二十四

　　策的房間被玄林裝飾得很溫馨，布局跟原來那間幾乎一模一樣。玄林果然是一個心思細膩的男生。

　　我突然很羨慕策，羨慕他可以理直氣壯、隨心所欲地搞事情，被偏愛的孩子，才能這樣有恃無恐吧。

　　我悄悄走進去，看到書桌上放著一本視頻書，打開，《紅鬃烈馬》便咿咿呀呀唱了起來。借著月光，我看到書上還有策寫的小字：“槿花朝開暮還墜，堪嘆竟與花寧獨異”。我生怕把策吵醒了，趕緊把書合上。但同時也發現，床上沒有人，策不在房間。

　　我感到疑惑，再仔細一聽，遠處好像有人在唱歌。走過去，正是策了。

　　策坐在河岸上，唱著哀傷的曲子，雙手捧著，望向月亮。

　　“怎么不回去睡覺？”我問。

　　策看到我來，沒有吃驚，也沒有意外，淡淡地說：“我睡不著了。”

　　我在他旁邊坐下，輕輕問：“你真的，這么討厭我嗎？”

　　策沒有直接回答，反而看看我說：“那你呢，你難道還不明白我們為什么這么相像嗎，就這么喜歡做我的替身嗎？可我現在也回來了呀，你是不是該離開了？”

　　我愣住了。因為我的系統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我自嘲地笑笑，看來，再好的算法都不能真正模擬人類的情感。否則我哪里會有這么多無話可說的時候？

　　我便問道：“那，你現在一個未成年，是從哪里搞到的這么多炸藥，學會的時空封裝技術？以及，這些亂七八糟的，都是誰教你的？”

　　“要不陪我走走？”策問。

　　我有點猶豫，正在想著要不要喊醒玄林，策好像看出了我的意圖，說：“別喊哥哥了，你不愿陪就算了，讓他歇一會兒吧，他真的太累了。”

　　“…走吧。去哪兒，我陪你。”我說。

　　二十五

　　我們走了好久，來到市中心。夜晚的城市也是車水馬龍，閃爍的霓虹燈刺激著行人的眼球，我就這樣被策拉過來拉過去，去了游樂場，逛了百貨超市，看了一場短劇，甚至買了一本新的視頻書。策很開心，我看到了他臉上的笑。

　　策說，在以前，玄林就是這樣陪著他玩的。

　　策說，在今后，他希望玄林能一直這樣陪著他。

　　我的身體卻在提示電量即將耗盡，夜晚的我也無法使用自然能充電，便旁敲側擊問策：“策兒餓不餓，我們去吃點東西吧。”

　　“好啊，我知道有一家店鋪賣的蛋撻特別好吃。”策笑著說。

　　策左拐右拐，帶我來到一家并不是特別顯眼的小店。我們上了二樓，策叫了一個單獨包間。我看到房間里有插座，便抽出電線插了進去。

　　策兒說：“我下樓去點餐，順帶著買瓶橙汁。你要吃什么？”

　　我說：“不用的，你去吧，想吃什么都可以。”

　　策離開房間，帶上門。

　　二十六

　　策好久不回來，體內的電量也沒有增加。我這才發現好像有什么不對勁。插座是假的，不可以充電。檢測周圍環境，這是一間密室，還安置了有炸藥什么的，看樣子我今天又要被炸一次了。

　　來不及考慮是策還是別人搞的鬼，我現在得先從這里出去。我嘗試給玄林發消息，可是終端一直提示“對方在忙，無人接聽”，無法連接。我想強行破壞屏障，卻發現我早就沒有了動手的能力，玄林關掉了我系統內所有的攻擊裝置，我現在打出的每一拳都如同瘙癢一般。

　　一股心酸涌上心頭。玄林，你就這樣，一點信任都不給我嗎？

　　我感到了絕望，但是突然又好像也就釋然了。

　　反正，我本來也就不屬于這個世界。

　　而且，這種場景，我也不是第一次經歷了。

　　“問君此去幾時還，來時莫徘徊；人生難得是歡聚，唯有別離多。”我突然想起策方才唱的歌，是《送別》。

　　我還想到很多，但在我全身損壞之前，電量吿磬。我失去了意識，也錯過了一次看到自己被炸得粉碎的機會。

　　照顧好自己。再見，玄林。我默默想。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