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塊又一塊的蘿卜糕下肚,眼見就要吃完了,衛綾玨還沒想出接下來該怎么討要燁誕花,當最后一塊蘿卜糕消失時,他放柔了嗓子,緩慢開口:“表妹。那花……”
林明月耳朵聽到表妹兩字,當下內心一蕩,心臟興奮的快要跳出來了,他叫她表妹了。她顧不得其他,當下從懷中掏出了那朵花。
這是衛綾詠第一次近距離見到這燁誕花:平平無奇的外表,仿佛地上的隨處可見的白色野花。巴掌般大小,從衛綾詠的角度看不到多少片花瓣。那花有一處古怪,便是明明是被做成了干花,遠看上去很新鮮,充滿了水分。甚至可以用嬌艷欲滴來形容,這明明只是一朵簡單的白色干花,可是你看到它的一剎那,腦子里冒出的形容詞就是:平平無奇和嬌艷欲滴這樣矛盾的詞匯。
衛綾詠在睜大眼睛仔細觀察花的時候,卻見林明月趁著三皇兄不防備,整朵花塞入了衛綾玨口中。
她雙手捂住衛綾玨的嘴,力氣大的把衛綾玨按倒在地上,還一邊說:“表哥,你忍忍。吃下去就好了。對你有好處的。”
“如果表哥也喜歡我的話,那我就幫你成為太子。嫡子才能成為太子,那個庶子該讓位了。”林明月近乎趴在了衛綾玨身上,嘴唇靠近他的耳朵低語道。
“表哥,這么昂貴的花,表妹全給了你,你可不要辜負我的苦心啊?!绷置髟碌难垡呀浫旧系寞偪?。
衛綾玨在咽下花的瞬間便四肢無力,灼熱感從腰間的胎記開始向四周傳遞,就像被烙鐵烙下印記般,一下下的灼熱的痛向四周蔓延。
那并不是衛綾玨的錯覺,他的身體真的出現了一個又一個的花型的圖案,就像被印上去的印章,鮮紅色的卻冒著熱氣,將皮膚刺得發紅。一個挨著一個從身體里冒出,填滿了他的腰身,并向上向下延展。
衛綾玨身體確實較弱,即便大夏天也把自己用綢料遮得嚴嚴實實的,除了脖子和手,基本不會露出,那花印生長的不快,這也導致林明月完全沒發現異狀,直到他暈了過去。
“表哥,你怎么了?”捂住他嘴的手終于放下,林明月的理智也開始回籠。她看著倒地暈過去的衛綾玨,不知所措,她環顧四望一個人都沒有。
為了想試驗燁誕花的效果和那神秘人的話,她讓挽柳遣散了御花園周圍的侍衛。她帶入宮的婢女也在遠處放風。
“不如,逃吧?!彼睦镉袀€這樣的聲音,而且越來越大。
“逃吧……”
“現在逃了,沒人會知道是我?!?p> “逃吧。”
衛綾詠看著呆愣的林明月就知道她接下來會做什么了,她會逃跑,會裝作從來沒有來過。
果不其然,衛綾詠完全沒猜錯:林明月果然跑掉了,看她行色匆匆的樣子,估計會直接出宮回府找流云夫人出主意吧。
她和林明月對上太多次,次次看在哥哥面子上忍了,不然林明月不知道被她整死了多少回了。明明這么蠢的一個人,黑心黑肺,做事顧頭不顧尾,卻每次都能化險為夷,每次能有人幫她收尾,真是有好運氣呢。
衛綾詠電光火石之間突然想通了一些事:原來如此,上輩子也應該是林明月喂了三皇兄燁誕花,然后林明月跑了,三皇兄死了,皇后開始針對林明月。
她竟然直擊兇案現場了!
不過就算是這樣,害死了三皇兄,最后也只是皇后和林家決裂,而陳家竟然為了保林明月放棄了皇后,往宮中送了不少家族女孩。父皇沒有公布三皇兄真正的死因,只是說三皇兄死于疾病。
而林明月被父皇下旨去蓮香寺為三皇子誦經,要在寺內誦經滿兩年,直到她十五歲接她出來時,林家人還為她討要了個什么郡主身份。父皇還大肆贊嘆她兄妹情深。一點沒有怪罪林明月的意思。
那兩年,沒有林明月的日子,衛綾詠過得別提多開心了。
衛綾詠嘆了口氣,從灌木樹枝中鉆了出來,交錯的枝丫將她的衣服劃了一道道的痕跡,她大力的順了順衣擺,卻被斷在布料里的樹枝劃破了手。
她摸了摸腦袋,上面有些枯葉和新葉。臉上也被向地面的葉子面蹭了很多灰?!巴炅?,等下怎么和哥哥解釋去哪了,做什么了?!彼行┌没冢鞠肭那牡爻鲩T,悄悄地回去,只要不被抓現行,哥哥絕對不會知道她出來了。她沒想到她運氣這么好,一出來就碰上了這么大的場面。
她又將頭轉向三皇兄,他像要熟的蝦子般紅透了,倒是沒有蜷縮起來,仍然躺平的暈過去了,他的額頭有一串串的汗珠滑落,汗水多的打濕了衣襟和發鬢。
俯身下去,看著仍然有呼吸的三皇兄,她的軟心腸還是動了。
雖然三皇兄不是被她所害,可是她如果為了暫時不想改變未來,想把林明月丟出宮去兩三年而直接略過三皇兄放任他死去的話,那她和林明月有什么差別,她甚至是林明月的幫兇。
她再一次懊惱,如果她沒出東宮就好了,沒出來三皇兄就可以按照上一輩子死去。不用她在中間插一道手。
“聽得到我說話嗎?三皇兄,我是九皇妹。”她拍了拍衛綾玨的臉,臉上的熱度燙得她手反射性的一縮。剛才被劃傷的傷口更是被燙開了毛細血管般,鮮血像被什么吸引的滴到了衛綾玨臉上。
這一切衛綾詠并沒有發現,她也不知道,在她的血滴到衛綾玨臉上的一剎那,烙鐵似的花印慢慢消退了。她此刻正放聲尖叫:“來人啊,三皇兄倒地了?!?p> “來人?。。。。。。。。?!”
“來人?。。。。。。。。。。。。。。。。。。。。。。。。?!”
尖利的聲音震碎了御花園的寧靜,引來了一批人前往。
而為首的竟然是目前衛綾詠最不想見的人,她的哥哥。
而同他哥哥一起前來的是皇后。這是衛綾詠重生以來第一次見到皇后,只有一面就刷新了她心中那個瘋瘋癲癲的皇后印象。
雖然說,現在的時間線,她前不久才被皇后罰過,可是她只記得這么一件事,當時的皇后以及林明月的裝扮,她都記不得了。
氣質冷清,打扮卻不符合身份,一身淺藤色長裙,繡滿了紫藤花,輕顰淺笑不像三十多歲的三個孩子的媽,更像個二八少女。
待她看清地上的人時,竟然杏眼含淚,撲在了衛綾玨身上,口中呼喊著:“玨兒,玨兒。”淚水漱漱,淚眼婆娑,那態度不像一個擔憂兒子的母親,更像一個擔憂情郎的入世未深少女。沒有一點端莊與穩重,甚至連呼叫太醫上去把脈也忘記,只知道發泄自己的情緒。
她的行為透露出的怪異完全不像一個后宮勝利者,后宮之主皇后。
衛綾詠實在看不下去,上前一步便開口:“皇后娘娘,讓太醫給三皇兄把脈吧。這里風大,將三皇兄移回書院再說吧,相信三皇兄會沒事的?!?p> 聽到聲音的皇后抬頭看向衛綾詠,眼中有的只有仇恨。
衛綾詠被那眼神嚇的后退了一步,身后的熟悉氣息傳來,堅實的胸膛也給了她依靠,她放松了下來,避開了那灼人的目光。
“兒臣告退,待三皇兄醒來兒臣再上門。這一切并不是兒臣做的,是林明月?;屎竽锬镆徊楸阒??!?p> 她不顧行禮,拉著身后的哥哥快步走出了御花園。
還未等她喘口氣,身后便傳來了惡魔般的低語:“我的好妹妹,說說怎么回事吧。今天天氣這么好,正巧和三皇兄碰上了?”
她轉過頭,便看到她的哥哥面色和善的看著她,臉上又掛上了昨晚那種微笑。

木亓山
衛綾桑:面色核善、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