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一白找到了棲蘭小筑,遠遠地瞧著。
棲蘭小筑很雅致,高墻深院,能筑得起高墻的都是大戶人家。陸一白只是瞧了瞧,怔了一怔便轉身離去。
陸一白腳步不停的進了山,山里面的薄霧打濕了衣角也毫無知覺,只是尋了一塊干凈的大石頭,坐在上面發呆,直到太陽落山。
劉瑾很滿意,特意指派內務府給高鳳趕制了一套湖綢的正三品官服,并親自到西廠傳皇上的恩旨。
西廠很熱鬧,跪了一地御醫,個個都在瑟瑟發抖。
主座上是東廠的丘聚,正在責問高公公所染的“時疫”一事。
丘聚是武行出身,自幼在錦衣衛里面摸爬滾打,從校尉到小旗,再到總旗、百戶、千戶,最后再進入東廠,一直做到了東廠的廠督。所以,丘聚最瞧不起的就是閹黨,比如西廠的高鳳,還有新立內廠的劉瑾。
這幾十年來,錦衣衛已經不受自己的控制,就像一頭牛,先是被東廠牽著鼻子走,再后來被西廠牽著鼻子走。就在東廠和西廠都掙著牽牛,而且東廠明顯爭不過西廠的時候,劉瑾的內廠又來了。
丘聚訓斥那些太醫,假意發怒,實則心里興奮不已,因為跟他斗了半輩子的高鳳突然死了。可就在丘聚瞧見劉瑾的時候,心里又咯噔一下,突然想起那日壽宴的當晚,高鳳留下他所說的幾句話。
丘聚感覺到了一絲威脅,似乎比高鳳帶給他的威脅還要大,或許自己從一開始就不應該輕視這個要人沒人,要錢沒錢,甚至連官職都沒有的內廠太監劉瑾。因為在他的眼里,劉瑾原本也僅僅是一個太監,還是一個只會溜須拍馬的太監。
“太監”絕對是一個尊稱,宮廷有外三監和內十二監,而且只有內十二監的領事才能叫做“太監”。按照舊例宦官不得干政、不得做官,可內十二監的太監雖然沒有官銜,領的卻是正四品的俸祿。
高鳳統領西廠多年,而且權大勢大,所領的俸祿恐怕比當朝一品官員還尤過之,內務府當然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至于他死后追封一套三品官服,也無人追究。
丘聚此刻卻想試探一下內廠的水到底有多深。
丘聚遠遠瞧見劉瑾身邊的小太監手正捧著一件官服,那官服小團花無枝葉,黃、綠、赤、紫四色云鶴華錦綬,就已經明白,索性都不正眼瞧劉瑾一眼,說道:“劉公公可真是稀客啊,竟然有空到西廠來。”
劉化鳳年少氣盛,竄出來叱呵道:“丘聚大膽,敢如此無禮……”
丘聚也怒喝道:“放肆,我乃朝廷敕封的錦衣衛指揮使、東輯事廠督察使,正三品銜,掌刑獄、巡察緝捕之特權。請問小公公,你官居幾品???”
劉化鳳領的是侍衛之職,當然不是太監。劉瑾也不會傻到收一個太監做義子。
劉化鳳氣得一臉醬紫,卻也無可奈何。劉瑾冷笑一聲,止住劉化鳳,上前拉著長音說道:“傳皇上恩旨……”
劉瑾話音一落,大廳內的諸人紛紛下跪,唯獨丘聚立在當場。
丘聚臉色一變,說道:“劉瑾,你別再揣著雞毛當令箭,按照舊例,宦官不得干政,更不能封官加爵。就算內務府將高公公按三品銜置辦,這官服也沒有道理,更不可能有皇上恩旨?!?p> 劉瑾道:“丘大人耿直,我是早有耳聞,卻沒想到丘大人如此不明事理。不如,丘大人去皇上那里問個明白。”劉瑾是何等的高明,知道高鳳一死,丘聚便可以無法無天,所怕的也只有皇上了,故而把皇上抬出來壓人。
丘聚剛擺脫了西廠的控制,當然不想再讓東廠被劉瑾左右,這一戰迫在眉睫。只不過,他當然不會因為這點小事鬧到皇上那里,只得憤憤地“哼”了一聲。
劉瑾不管他,突然大聲說道:“傳皇上口諭,高鳳治西廠多年,忠心耿耿,鞠躬盡瘁,以身殉職……”
丘聚不等劉瑾說完,忙俯身跪倒……
畢竟,在圣旨面前,誰也不敢有半點不恭敬。
從西廠出來,劉化鳳道:“義父,丘聚如此不識抬舉,兒子這就讓人……”說著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劉瑾點點頭,說道:“如此莽夫,留他作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