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隨我進去吧。”

　　命師抬頭，池暮借著亮光向他看去。

　　相貌堂堂，神色溫和，嘴角略有笑意，如此之人不太適合這一身黑衣。

　　“怎么，姑娘是怕了？”命師側頭。

　　“自然是有些怕的，只是……”池暮猶豫片刻，“只是更想知曉我何時能進食？”

　　命師笑了，扯著她的袖角往屋里走。

　　這間是尚書大人的房間無疑，只是傳聞他因病臥床已久，可房中并無半點藥味，偌大的屋子只點了一支紅燭在床頭。

　　床上的人一動不動，遠遠看去就像是死去一般，說不出的詭異。

　　“命師，現下我該如何？”雖說床頭有燭光，可池暮卻不敢靠近，站在黑暗中，聲音有些顫抖。

　　“姑娘不過來看看你未來的夫君么？”命師站在床前，嘴角的笑意猶在。

　　“我過去看看他就能好了？”

　　“雖說姑娘命格極好，可你站得這般遠，如何擋災？”

　　池暮無奈上前幾步，越是靠近越是看得清晰。

　　病榻之上的人如同枯槁，白發干枯稀少，最駭人的還是他臉上的褶皺，看上去如同垂死老翁，哪里像只有六十歲！

　　“去年冬天，石大人還能與王上同去狩獵，如今才過數月，石大人已經是這般模樣，姑娘難道不好奇？”

　　此情此景，命師的笑容并未能讓她輕松半分。想到自己將要嫁與病榻上之人，心中焦躁不安。

　　“小女不過是被送來沖喜的，豈敢有半分好奇。”

　　命師不知何時站在她身旁，食指抬起她的下顎，將她眼中懼色盡收眼底。

　　“姑娘被拿來沖喜，當真是暴殘天物啊……”

　　池暮撇開他的手，害怕之余略有怒色。她記得很清楚，嫁入石府全是因為命師算的卦。想到今晚石家老爺若未能好轉，她必定遭殃，頓時心急如焚。

　　命師不緊不慢地靠坐在躺椅上，從袖口拿出了一個小瓶東西。

　　“姑娘不是說餓了么？在下正好有一份上好的枇杷露，可否要嘗嘗？”

　　池暮此刻還是覺得小命要緊，“還請命師告知擋災之法，你我二人在大夫人面前也好交差。”

　　“不急不急，這會兒離卯時還很久呢……”

　　看到她氣呼呼的模樣，命師心情舒暢不少。

　　“姑娘可有聽聞姜族人的傳言？”

　　池暮把臉撇過一邊沒有理會。

　　“相傳，姜族人的血有起死回生的功效，若以其為藥引，可解世間萬毒。數百年來，世人瘋狂搜尋，但凡被尋到的姜族人都無一善終，久而久之，再無蹤跡。”

　　池暮皺眉，“為了長命百歲，卻不顧別人死活。如此冷血的活著又有何意義。”

　　“對于那些人來說，活著便是意義。”命師指了指病榻之上的人，“一個尚書大人為了活命無所不用其極，而凌駕于他之上的人，恐怕更是不擇手段了。”

　　池暮隨之神色嚴肅，半蹲在命師跟前。

　　“所以！還請命師速速教我擋災之法吧！不然小女命不久矣！”

　　“把手伸過來。”

　　池暮乖乖照做，露出細白的手腕。

　　“把眼閉上。”

　　池暮癟了癟嘴，覺得命師還真是小氣，這般怕人學走他的本事。

　　袖口被撩開，小臂一涼，還沒來得及細想，便有股刺痛傳來。池暮猛地睜開眼，齜牙咧嘴。

　　“別動！”

　　只見命師拿出一個小瓷瓶將她小臂流出的血液滴滴裝入。

　　“為何用刀子劃我！”

　　“放心，我的匕首鋒利無比，輕輕一劃便見血，傷口細小，幾日便能愈合。”

　　“你！”池暮氣極語塞。

　　命師沒有理會，將瓷瓶中的血液慢慢倒入石老爺口中。

　　才片刻，石老爺面色漸漸緩和，仔細看竟泛著紅潤，人雖還未醒，卻不似之前那般慘狀，發間的花白已有少許變灰。

　　池暮驚呆。

　　“這是何妖術！”

　　“石大人喝的是你的血，若要說妖，姑娘定是首當其沖。”

　　命師將瓷瓶收好，照池暮估計，那瓷瓶里還有剩余。

　　“你這人！為何從我身上取走這么多！”

　　“姑娘可還記得方才給你講的故事？”

　　姜族人？這與她又有何干！

　　“莫要編此等謊話誆我，你定是舍不得用自己的血，才拖我下水！細細想來，我也不是什么命格極好之人，你不過是想練此妖術又不敢對自己劃口子罷了！”

　　“姑娘若是不信便罷，但要切忌，萬不可跟旁人提起石大人病情好轉是因為飲血。”命師見她如此激動，把她按在旁側。

　　池暮用力瞪他。

　　“旁人問起你就說我做了法你便睡去，醒來之后已是這般狀況。”

　　池暮繼續怒視，她當然不會這么傻，要是姚瓊芝每晚都給石老爺來碗血喝喝，她怕是撐不過幾日！

　　命師放開她，繼續躺回躺椅，“天色已晚了，既已完事了就早點休息吧。”

　　池暮掃了一眼屋內，找了個離他最遠的角落，席地而睡。

　　大概是太困，片刻便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