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白月光
一旦下定決心,池暮便忙碌起來,不僅要避開姚瓊芝的耳目,還要偷溜出去探探逃跑的路線,眼下最棘手的還是甄游,行事捉摸不透,又在她身上留有余毒,幾日過去仍未出現,讓池暮越發焦急。
于是,在離毒發越來越近之時,她終于坐不住跑去流云觀找甄游了。
依舊是夜里,池暮花錢雇了輛馬車去流云觀,一路上心情忐忑,她還是頭一次晚上跑去這么遠的地方。
“姑娘,大晚上的就你一人上山?”車夫隔著布簾問道。
她想了想,“我朋友已經在山上等我了。”
“那可還需要我等你下山?”
“要的要的……”
遠離燈火的山林有種安靜的美,月光傾瀉而下,潔亮無瑕。叢叢草木似是被一層銀白的光包裹著,萬物生長,緩慢而蓬勃。
“到了。”車夫道。
池暮下車,認清了是流云觀沒錯,上前扣門。
沒反應,又扣了扣,還是沒動靜。看到車夫不解的神情,她尷尬一笑,繼續使勁兒扣,誰知門一下就被自己推開了。
“我朋友知道我要來,已經給我留門了啊!”池暮干笑。
上次來起碼還有個看門的道士,此時的流云觀就像一個荒廢的舊庭院,厚厚的落葉堆積在地,踩在上面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音,如此寂靜的夜里聽起來著實有些滲人。
四下無人,支道上的燈籠還是整齊地亮著,池暮怕黑,自然是沿著有光的地方走,而此路的盡頭就是甄游的煉丹房。
池暮推開門,一股熱氣迎面而來,巨大的煉丹爐底下是興旺的火堆,估計這鍋丹藥已經燒了很久。屋子挺大,但擺設簡單,池暮走了一圈并沒有發現甄游的身影。池暮皺眉,若是在這里等著,不說天亮前甄游會不會出現,觀外的馬車也不會等她的。
心中焦急,又仔細在房中摸索了一遍,凌亂中撞到了木架,上面的瓶瓶罐罐被弄得橫七豎八,唯獨最上角落的一個小瓷瓶紋絲不動,池暮好奇,猜想著這煉丹房中會不會另有機關。
此時門外傳來聲響,池暮一個激靈躲在了煉丹爐后面,門沒有馬上被推開,一陣窸窸窣窣過后,就是悶聲倒地的聲音。
池暮狐疑靠近,耳朵貼在門邊,外頭確實沒了動靜。輕輕開門,看到了甄游。只是與往日不同,此時的他橫躺在地,雙眼微睜,身上的傷縱橫交錯,血跡滲出衣衫印在地上。
池暮上前,謹慎地踢了踢他,他的眼神終于聚焦在她身上。
“怎么?被人打了?”說實話,池暮挺開心的。
甄游指著她,開口,“扶我起來。”
池暮沒有照做,半蹲下來朝他伸手,“我的解藥呢?”
甄游嗤聲一笑,大約是牽動了傷口連連咳嗽。
“池暮,你膽肥了。”
“有求于人還這么囂張,想一直這么躺著?”
“我頂多就是在地上躺躺,你要是毒發起來估計連躺的力氣都沒有。”
池暮破罐破摔,“要是我毒發而亡,你還拿什么煉藥?”
“等你痛到快死的時候再救你,咳咳……咳”
池暮幾乎是咬牙切齒,最后不情不愿地把他扶進了房間,甄游倚靠而坐,全身毫無力氣。
“你得罪誰了被揍這么慘。”
甄游指了指木架上的某瓶藥,“拿它過來。”
池暮坐著不動。
“不想要解藥了?”甄游問。
“先把解藥給我。”
“從上往下數第三排的第二瓶。”
池暮扭頭看他,依舊沒動。
“怎么?不信?”
“你就沒說過幾句真話,若又騙我,我死都不會讓你如愿。”池暮擰開甄游說的那個瓶子,隨即倒出一粒塞他嘴里,見他沒啥反應后把剩下的放入兜兒中打包帶走。
“現在,可以幫我拿藥了嗎?”甄游唇色發白,似乎傷的不輕。
池暮把藥瓶丟到他面前,甄游費力地將瓶中的藥粉散在手腕處,他的手腕并無傷口,但粉末迅速滲入他的皮膚,身上的傷仍在,但他整個人恢復了生氣。
“這又是什么靈丹妙藥!”池暮吃驚,甄游怎么總是有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聚魂散,吸收快,藥效猛。”甄游坐起來,狀態與之前判若兩人。
“這么好的東西怎么不拿給石之信用?浪費我的血干什么!”池暮瞬間奪過他手中的聚魂散繼續往兜兒里塞。
“他不適用。”
當時的池暮并不理解甄游此話另有它意,很久以后才明白,她被甄游拉進了巨大火坑,而甄游早已身陷在這火坑之中。
四目相對,氣氛略顯尷尬,畢竟二人的過節一次比一次深,已經回不到當初的單純信任了,至少池暮是不信了。
“外頭的馬車是等你的?”甄游打破僵局。
“噢!我得回去了!”池暮快步往外走。
“馬車已經被我叫走了。”甄游看她,挑眉。
池暮已經不想跟他過多糾纏,“血我給了,毒你解了。從此以后我們井水不犯河水!”
甄游盯了她許久,最后潦草一笑,“從此兩無相關了嗎?你就是這么認為的?”
“石之信的丹藥已經煉成了不是嗎?”
“我要你繼續待在石府,最多三個月。”
三個月?池暮后退幾步,眼里是陌生的審視。
“你果然……另有所圖。”
最后,池暮堅持下山,甄游才慢慢悠悠地遷出了自己的馬匹,卻沒有迎來池暮驚喜的目光。他恍然回想起第一次帶她上山那日,她雖獨自騎馬,但歪歪斜斜,比走路還慢。
“不善騎馬?”
“無須擔心。”
“我送你?”
“大可不必!”池暮答得字字響亮,十分骨氣。
于是伴著月光,膽膽顫顫,慢慢吞吞地一人騎馬下山,終于在天亮之前回到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