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揚一路蹦蹦跳跳地回到家，此時天色已晚宋媽已煮好了晚飯。宋揚連忙打了一盆水洗臉擦手，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凈凈的再坐回飯桌上。活了一世她太懂得一個良好的衛生習慣多么重要，寧可多走點路費點力氣打水把預防措施做到位，也不能任由自己被這鄉村野居的粗野同化。萬一吃壞肚子了怎么辦？這可不是開玩笑的。更何況現在的惠鄉鎮里里外外就一個正規的診所，診所里的醫生還大多是半路出家的土郎中。在這么一個衛生條件落后的地區，宋揚也沒指望將來自己真得了什么急癥，鎮上的診所能力挽狂瀾。而且聽說上回萍寶家的家豬吃壞了肚子也是讓診所的醫生看的，那時候宋揚才知道原來診所還兼做獸醫的。

　　宋媽一邊給幾個孩子舀米湯，一邊和孩子閑話：“說說你們今天都做什么了？你看你們三兄妹，一個個灰頭土臉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宋家養的都是泥鰍呢？”宋婷應的最快，“我才不是泥鰍呢，哥哥才是，哥哥今天上課又挨廖老師揍了，老師讓我們默的古詩他沒默完就跑出去跳山羊了。”宋媽聽了手上的動作一滯，狠狠地瞪了宋飛一眼，宋飛心正虛著呢，又氣又惱，腳下使勁地撅了宋婷一下。“媽~，我哥踢我！”宋媽道：“可以了啊，你們吃點飯不能消停嗎，不吃拉倒。”一頓訓斥讓兩人都收了聲，但是沒過一會，兄妹倆又逗起嘴皮子了。“揚揚呢，今天干什么了？”本還在看戲的宋揚被宋媽這一問，嚇得打了個急嗝，“額。”

　　“我沒干什么啊，我就是去玩。”她可不敢一五一十把今天干的事都說出來，不然照著宋媽這老實本分的個性可能連夜領著她去給人家賠禮道歉，到時候第一桶金沒撈著還要惹人閑話。宋媽看著眼前的三個孩子，又氣又笑：“玩，玩，玩。我怎么生了你們三個小祖宗咧。你看萍寶萍哥還有你們阿英姐，在家多勤快，又澆菜又干農活的，你看你們三個能干啥。”“媽，我可沒有。”宋婷連忙喊道。“你沒有，就你那嘴巴大。整天嘚吧嘚，一天的工夫多花在嘴上了。”“媽我也想給家里多干點活，可是家里地就那么大，你一勺子潑過去，都干完了，哪用得上我們。再說了，萍寶家養了那么多雞鴨豬羊的，咱家一只都沒有，我掃完地都不知道自己還要做什么。”宋揚有點心酸又有點委屈道。

　　宋揚的一番話讓宋媽頓時語塞，她不免有些尷尬，家里地沒得多少，平時的積蓄都是兩夫妻打小工攢的，但是掙的趕不上花的速度呢，什么都要錢，公婆又去得早，沒什么能幫襯的。所以村里像他們這樣的人家都不惜得拿錢讓孩子讀書的，錢攢下來總是先買的牲畜和地，反正一輩子都是當農民做苦力，讀書不讀書認不認字又有什么區別呢。

　　“好啦，好啦，你媽還沒說你們什么呢，哎喲，我今天這腰有點酸。待會你們幾個把碗洗了地掃了再去睡覺。”宋媽擺了擺手，她看似沒有話要說了，但是宋揚知道宋媽的眼底盡是生活的艱難。

　　我得再快一些。宋揚想。她最近經常做夢，夢見自己躺在一堆花花綠綠的鈔票上，數都數不過來，她已經想好了這些錢她要怎么花，先給爸媽買身嶄新的衣裳，再花點錢買塊地，蓋個大院子。宋揚想啊想，一覺醒來發現自己還是躺在冷冰冰的草席上。夢醒了。院子和鈔票都沒了。不過，她藏在床底下的三十七塊六毛四還在。

　　夜里，宋揚掐斷哀怨的念頭開始規劃起來。這三十幾塊目前還是不能讓家里人知道，但是就這么攢著放到開學再拿出來也有點奇怪，另一方面宋揚也在思考如何讓這些錢生出更多的錢。如果僅僅是攢著開學用，這些錢的作用只會是“一次性”的。一次性的錢就好比外賣的包裝，使用后就沒有了后續的價值，一學期之后宋揚一家還會再次面臨學費的窘境。宋揚翻了個身心里盤算，她目前最大的希望就在大后天開工的紗布廠，紗布廠門口地大，員工滿打滿算也200多個，如果花點錢進點面粉砂糖之類的可以支棱個早點攤出來，多多少少也能有個進項。當然，如果不花錢，先賒一筆再把掙來的抹去本錢更是再好不過了。

　　她思來想去，越發覺得這個主意甚好。第二天早上吃飯的時候，她狀似無意地和宋媽提起這事，“媽，我聽說阿英要去的那個什么紗布廠后天要開工啦。”宋媽應道，“是啊，昨天聽你阿查嬸說了。怎么了？”“媽，我聽說廠子里招的人可多了，你要是也去就好了。我們就能去廠里找你玩了，我還沒去過大廠子呢。”宋婷在一旁噘嘴嘟囔道。“去去去，你媽我要是去了，你們三個誰照顧誰啊？”宋媽也不是沒動過念頭，但是家里孩子多，都小，她還是有點不放心。唉，這三個孩子沒幾個省心的。

　　宋揚接著宋婷的話頭說道，“媽，我也聽說廠里招的人可多了。我在想，我們能不能去擺個早點攤啊。人多吃飯的人肯定也多。”宋媽聽了，笑罵道：“小丫頭片子，整天琢磨什么呢。人家廠子還沒開起來，你就替人家想著怎么吃飯了。”她搖了搖頭說，“鄉下人家都是自己家吃了飯再去上工的，誰舍得花錢買饅頭包子啊。又不是城里。再來，我們要是真花錢做了好些，賣不掉怎么辦？”“不會的，我們一開始少少的做，等買的人多了，就多做一些，哪里賣不出去。”宋揚聽到宋媽的話就知道她又開始“困難假設”了。“你不做怎么知道做不好呢。”宋揚急了，開始撒嬌起來，“媽，我們試一回唄。”

　　宋媽不耐道：“你是鬼迷了心竅是嗎，再說了真做了，你媽我臉皮可薄，我可不敢吆喝。”宋揚聽到這話，連忙一本正經道：“媽，人家阿查嬸都拿菜去集市里賣的，為什么你就不行？”宋媽被問得啞口無言，她在外頭向來不會說話，膽子又小，和宋爸兩人在村里活得中規中矩，實誠過了頭，拋頭露面對她來說可不是一個大挑戰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