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前朝余孽,他是當朝君上。
而他們的相遇,卻是洛思沅最不堪的時候。
那時,她眾人稱揚,似天上月,給了深陷黑暗的自己一抹柔光。然而,時過境遷,他終于有資格與她并肩站在一起。卻因太過熾熱,害她灼傷…
…………
劉楹,喚落笙。年方十五,是將軍府的二小姐,雖生于兵人之庭,卻因從小受書墨浸染,剛毅的性子里竟也多了一絲溫婉。為人純良,好岐黃之術,多施藥膳布于城外。
然,百姓聞之樂道:[盛京有楹,醫者仁心]
春日將至,寒冬里那凜冽冷意已然散去。微雨眾卉新,一雷驚蟄始。
“這雨水一連下便是大半個月,許久不見放晴,叫人心生煩悶。”
竹林間,劉楹挽袖提裙,一副準備大干一場的架勢,又是把鋤又是拿簸箕的,著實讓旁邊一直抱怨著的丫鬟蕓兒嚇得不輕。
“二小姐你可是千金之軀,交給下人們去做不就成了?這種低賤人干的活兒,犯得著親自來挖筍…”
說著便要上前將劉楹手中的鋤炳奪走,卻被她一個側身擋了過去,眼中掠過一抹耐人尋味的神色。
“我做事,何時需要你來教了?”
見自家主子一臉認真,蕓兒便知道自己這是說錯話了,連忙下跪伏地。
“奴婢不敢!小姐寬厚,奴婢也只是不想小姐整日這么勞累,老爺夫人知道了怕該要心疼了。”
揮動著鋤頭,劉楹自顧自挖起了筍。蕓兒跪在一旁,臉色俞加難看,突然眼前落下一只筍,帶著些許泥沙滾落在她膝蓋邊。
“諾,我來鋤筍,你剝殼兒,事后按大小分放就行。”
蕓兒趕忙就著地開始剝起來,這讓劉楹眉頭一皺,似是不悅。
“地上濕氣重,泥雨混雜成濘,你怕不是想染上風寒之癥,好過給我,恣意報復?”
蕓兒一聽,愣了片刻后,立馬起了身。
不出半響功夫,滿滿一簸箕的筍便好了。蕓兒方舒嘆了口氣,主仆二人一前一后出了竹林。
上了馬車,踏上回城的路。楹意識到自己一身泥濘,不由得撥開簾子往外看去。
“蕓兒,將這個穿上。”
說著便把一件紅色的絨面衣袍命車夫遞給了她,蕓兒會意,立刻披上,又緊了緊。
三月天,究竟還是冷的。
馬車行至長街,周圍的聲音逐漸嘈雜起來。不料車夫突然將馬車停了下來,正閉目養神的劉楹,整個身軀猛地一下往前沖去。
正想問責,車外卻早一步開始了罵罵咧咧。
“該死的東西!這么不長眼,我們將軍府的馬車也敢攔?”
車夫可見氣的不行,只顧罵人。蕓兒貼在馬車窗戶外,忙著詢問自家小姐是否有受傷。
“無礙。”
劉楹瞥了一眼剛剛被劃破的口子,隨即又道。
“去,看看發生何事,勿要滋生事端。”
“是,小姐。”
受了意,蕓兒便頤指氣使地走向那攔車之人。只見那是個十來歲的少年,一身破爛,跪在路中間叩首。
“今日之過由小人承擔,只望劉二小姐能為舍妹把脈救治,小人愿入將軍府終身甘為牛馬。”
“承擔?你拿什么承擔,就憑你一個小小乞兒,也配讓堂堂帝國將軍之女為你屈膝。當真以為自己是什么東西!”
未待蕓兒開口,一洪亮的聲音穿過圍觀的人群,百姓聞聲紛紛讓出過道,向那人看去。
面容俊俏,儼然一副公子哥模樣。
“我當是誰呢?竟是慕容小王爺。”
蕓兒行了禮,又看向地上之人,道。
“小哥還是先行回去,明日帶令妹來百草醫館義診就是了。現下當真不便,還請讓讓道。”
少年臉色蒼白,唇口干裂。匍匐著前行幾步,抓住她的裙擺,似是抓住了希望一般。
“今日……過了今日,她怕是撐不住了。”
“我們兄妹自小孤苦無依,要是現在妹妹再離去了,小人也無顏去地下見爹娘!”
蕓兒遲遲不肯有所回應,只是冷眼看著。
心里想著何時找機會甩掉這個小麻煩。
那小王爺見了,脾氣可不比蕓兒好多少,見眼前人如此不識抬舉,命人上去便是將其一頓痛揍。
“這可是我哥未過門的媳婦,未來的太子妃,本王爺的嫂嫂,憑你也配?給我往死里打!撐不住…我讓你撐不住!”
劉楹在車內也算聽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兒,將寬大的袖口放下,悄聲下了馬車。隨后一身泥濘不堪的劉楹落入眾人眼中,這要是換成任何一家小姐,怕都是要鬧笑話的。然而到了劉楹這,早已見慣不怪。
“住手!天子腳下,慕容初,豈容你這般放肆。”
慕容初,是蒼梧國三皇子,嫡出二子,兄長是當今太子慕容瑾。又受了封賞,賜了府邸,容王府。眾人齊稱他一聲小王爺,也算恭謹。
“落笙姐姐,你這…又是爬草藥去了?”
落笙是劉楹的閨名,因慕容初小她倆歲,二人又自小一起玩耍,便喚她一聲姐姐。
慕容初一邊讓人停手,看到劉楹這般模樣有些冷俊不禁。
“還打?沒聽到姐姐讓你停的?你也想找打是不是…嗯?!”
語罷,他還不忘踹了一腳旁邊的小斯。
小斯憋著氣,嘟嘟囔囔揉捏痛處,退到一旁。
“小孩,你妹妹現在于何處?”
未搭理慕容初,劉楹直徑朝那已被打得血肉模糊的少年走去,蹲下身,替他將頭發上的雜物隨意清理了一番。
說到底,他終究還只是個孩子。劉楹看他精瘦,身上的淤青傷痕依稀可見。劉楹心中多少有了些緒論,怕是早已尋遍了長安城里里外外的醫館。
少年呆滯地看著眼前的人,有些錯愕。
“你…你當真愿意?”
“楹,自是愿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