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友是要去往何地?”
“福陵客棧。”
見少年久跪于地上,劉楹才留心到這人膝蓋處正在往外滲血。
“蕓兒,扶他上車,然后你先行回府,替我向爹娘說明緣由。”
看蕓兒有些遲疑,繼而道。
“放心,號個診罷了。現下才過午時,我很快便回府。”
只見主仆二人小心將少年攙扶起來,往馬車那走去。
慕容初打探著少年,一臉狐疑。雖多有不愿,卻無可奈何,只得好心提醒道。
“落笙姐姐,明日你便及荊,可不要因這些無關緊要的人耽誤了。再者,近日城中流民多數涌入,這其中不乏心懷不軌之徒,要是引狼入室…”
站在馬車上,看慕容初一身白袍,站在人群中煞是刺眼,劉楹不禁有些好笑,轉身問道。
“慕容初,你現今是不是空閑的緊?”
“啊?”
“既已無事,改日就讓瑾哥哥替你再尋些有才干之人入府,可好?”
聽到這,慕容初臉色變得陰沉。這丫頭,無非是又想讓那位妖孽太子下替自己招攬些客卿,說的好聽是栽培,其實就是把自個兒一半公務分托給自己。誰樂意做這無償買賣?
既然該說的都說了,是非曲直,還得看她自個兒。當下決心還是早些離開比較合適。
“不不用,本王還有事,我哥公務繁忙就別叨擾他!”
果真,天不怕地不怕的小王爺,還是一如既往地見哥慫,人群中一陣唏噓。
…
馬車顛簸起來,二人同乘。少年低著頭,將破爛不堪的袖角揉捏在手心,來回碾搓。
用隨身備用的藥箱替他簡單處理完傷口,劉楹抬頭瞥了一眼,便猜想他多少有些局促。
“那敢問這位小友,我該如何稱呼你呢?”
也總不能一直叫他小孩吧?
“洛…洛思沅。”
少年警惕的看著她,好比一只小野貓見到生人,下一刻便想逃離。
“阿洛?”
劉楹眼帶笑意,試探性喚他。
霎時,車內靜得出奇,除了彼此一起一伏的呼吸聲,只余下馬車碾過石街上沙粒的沙唆聲。
“二小姐想如何使喚小人,都是可以。只要肯替妹妹醫治好,小人的命都是您的。”
劉楹并未接話,而是掀開車簾,命車夫一路抄捷道。
她隨后微瞇了一會兒,笑容徐徐蕩漾開來,一手撫上洛思沅的臉。
那是張稚氣未脫的面龐,因十分清瘦,讓劉楹一度以為眼前這人才十歲不過。
“多大了?”
洛思沅仍沉浸在突如其來的溫溺中,尚未回過神,聽了一臉懵。
“你除人外表瘦小,其他倒與常人無異。若不嫌棄,同慕容初一樣,稱我一聲姐姐,倒也算我占了你便宜。”
這回,洛思沅沒有片刻猶豫,聲音略帶顫抖,仿佛是下了很大的決心。
“姐姐…“
“嗯。”
劉楹剛捕捉到洛思沅臉上有一絲欣喜,無意間發現他頸脖后露出來的一道猙獰的疤痕,僵了一瞬。
向來洞察敏銳的洛思沅,發覺到這束異樣的目光,竟下意識扯住領口往后遮蓋,表情有些苦澀,令人心疼。
劉楹紅唇輕啟,準備說些勸慰的話,卻被外面車夫搶先喊道。
“二小姐,客棧到了!”
洛思沅像找到救兵,箭似的沖下馬車,這讓她有些措手不及。
原來,一個人以前受到的傷,日后都會成為將后的尖刺…這外表的痕跡尚能用良藥抹去,但這心口的舊傷又該如何痊愈…
劉楹心中暗自想道。
行至客棧,尋到廂房后,直至替他心心念念的妹妹號了脈象,洛思沅方有了所表示。
“姐姐…我妹妹她還有救嗎?”
接過洛思沅奉過的茶,微微茗了一口,劉楹重新打量了眼前這人。
床上的那位意識模糊,不但臉無一絲血色,且大汗不止,嘴唇呈青紫色,很顯然是中毒。劉楹心中多少有些疑惑,按常理來說,中毒一般有倆種情況。
一是誤食,二是外物侵入。
“她這病了有多長時間?”
“我不知道…也許是昨天夜里。那時妹妹說想吃蘑菇湯,我就把早些時候在山上采的半框蘑菇,讓店家幫忙燉了。然后就開始腹瀉不止,一直喊疼,可我也不知道哪疼,本來想去請大夫給瞧瞧,可大半夜哪還有什么醫館還開著鋪?都歇著去了…”
劉楹順著他的話繼而說道。
“所以你第二日一大早去找大夫,但是尋遍了長安城,卻因身外之物…錢兩不夠而被趕了出來,所以在走投無路中,選擇了求醫于我這個平日里貫以行醫無償之人?”
洛思沅瞪圓了雙眼,連連點頭,并感嘆道。
“不虧是姐姐,這都知道!”
劉楹支著頭,目不斜視望著他,打趣道。
“唔…洛水湖畔,洛姓公子于沅姑娘寄以相思離愁。名字倒是甚妙,莫非阿洛你家原是書香門第…只是家中突發變故,才流落異鄉,落此境地。”
聽到這,洛思沅有些費解。
“我本就是草野之人,姐姐又何出此言?名字而已,許是家父希望我,飲水當思源,做個知恩圖報之人吧。”
劉楹佯裝惱怒,一把推開門正準備離開。
洛思沅見狀急忙拉住她的衣角。
“姐姐這是怎么了,是不是阿洛說錯話了?”
說實話,劉楹心中的確不忍,但是她更看不慣別人把自己當三歲小孩一樣戲耍。
從一開始到現在,這小東西壓根就沒有說過一句真話,簡直就是滿口胡謅。
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對洛思沅冷眼相待。
自己外出挖筍乃是即興而來,未曾對外人透露。何時回城也未可知,卻偏逢長街偶遇。就算是巧合,可他有錢住福菱客棧卻無錢投醫,這家客棧更是有名…
“如若真心想救床上那位,勸你慎言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