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夭!”金萬福立馬撲過去,沈之夭雙眸緊閉,面無血色。
“她受了兩劍,一劍刺在右腿,一劍刺在了心口,好在,禁軍不是自幼習武,偏了二寸,若是遇上那伙鬼衛,可就沒這么命大了,現在已經沒什么大礙了。”李崇韞倚在門口。
金萬福緊緊拉著沈之夭冰涼的手,聲音有些顫抖:“你想要什么?”
李崇韞挑了挑眉,到了這種時候,她仍然不肯相信他嗎?興許是輕信了沈鄴,讓她不敢再相信別人了罷。
“盛景修利用了你,我是他手邊的人,這事是命我去做的,如今他繼位,你覺得我們知道他栽贓崇王殿下的秘密,我們怎么能活著?”李崇韞淡淡地說。
“沈鄴,真的是他嗎?”金萬福沉默了許久,說了一句。
李崇韞想過很多她會問他的問題,可就是沒有想到會是這一句。
“沈鄴同盛景修是同父異母的兄弟,由于出身不好,常常被欺負,盛景修答應了他,他繼位,任他為譽王,掌管佑州胥州柳州三地。”李崇韞深吸一口氣,他的語氣很平淡,一直在仔細觀察著她,金萬福背對著他,他看不清,可還是注意到她的肩頭微微顫抖。
“這死人,居然出賣我。”金萬福背對著他,咬著牙兇巴巴地說,雖然如此,可眼眶卻有些泛紅。
李崇韞聽得出,她雖這樣說著狠話,聲音卻有些酸澀,一時間,自己竟也有些于心不忍,良久,才開口:“他,他不會忍心下令殺你的,他只是想要權利罷了。”
金萬福吸了吸鼻子,甕聲甕氣地說:“李公子不必安慰,我不是什么小丫頭,我都明白,李公子救了我和之夭,多謝。”
李崇韞別過頭,這時又大殿里又傳來了人聲,金萬福有些警惕地站起身。
居然是最初跟著李崇韞的四個人。
“大人,這小姑娘的衣裳,我們不會選,您瞧瞧。”一個相較起來最文質彬彬的健壯男子手里拿著一堆衣物。
金萬福和他們并沒有見過,那男子有些錯愕:“大人,怎么又救了一個?”
李崇韞淡淡地點點頭:“這位便是金萬福,金老板。”
“金,金萬福?金萬福怎么是個小丫頭?”
金萬福抱著雙臂:“你們沒見過的事多了去了……”
李崇韞連忙出言攔住她:“金老板,這有些金瘡藥,我們不方便,金老板涂了藥,換身衣裳吧。”
他們一行人留下衣物出去了。
金萬福不是習武之人,從馬上摔下來的淤青和傷口讓她疼痛難忍,她咬著牙敷了藥,又換了一身衣裳,還為沈之夭的傷口換了藥。
她走到大殿,五個人正圍著火盆取暖,她這才注意到外面天色已經暗了,現在臨近秋季,夜晚的風已有些涼了,更何況這破廟的大殿并不避風。
“金老板,剛才是我們冒犯了,哦,我叫公明,一直跟著大人。”剛才說話的健壯男子見她過來,連忙站起來說。
另三個也都站了起來。
“早聽聞金老板,我們一直以為金老板是個男兒,沒想到居然是女中豪杰,我叫嘯龍,這個是虎吟,這是朝江。”
金萬福會意地點點頭,李崇韞拿出一個燒餅遞給她:“委屈金老板了,金老板吃不慣,也只有這個了。”
金萬福接過,看見公明正守著火盆上烤著的一碗粥:“公明還會煮粥?”
“我一直跟著大人,這些活都會,平日里大人一直替盛景修做事,居然落得如此下場,若是叫我逮住了他,看我不……”公明正氣憤地為李崇韞抱不平。
李崇韞攔下他:“公明兄,也是我,連累你們兄弟幾個也落到如此田地。”
“你那時是他的人,為他做事,你也無非是做你該做的事,當時你我立下的字據,署了你的名字,你是最后能扳倒他的證據了。”金萬福抱著膝蓋在他對面坐下。
李崇韞抬眼看了看她,火光晃在她臉上,不禁又想起了第一次見她的樣子,那日她穿著的如意月裙,也看見過其他姑娘穿,可穿在她們身上,總不及她那樣好看,她當時指尖捏著一粒白子,抬起頭嫣然一笑,對他說了句:“來瞧瞧。”
如今,她穿著隨意買來的素布衣裙,臉頰還有一處擦傷,長發只是隨意地用支簪子松松垮垮地挽著。
他早知道盛景修是何許人也,若是他當初堅定了自己的內心,她如今還是那個身著如意月裙對著棋局絞盡腦汁的姑娘,也不會變成如今這個啃著燒餅只能靠火盆取暖的通緝犯金萬福。
見他遲遲沒有回話,金萬福抬起頭看他,李崇韞不動聲色地移開目光看向火盆中跳躍的火苗:“嗯。”
金萬福心里覺得他的樣子有些好笑,便低下頭笑了笑,繼而又板起臉:“你可別以為我原諒你了,你是盛景修的人,這個賬我跟你秋后再算,若是想扳倒他,我就得保護好你。”
“保護我?”李崇韞看著她的樣子笑了。
“金老板,這次可是我們大人救了你倆的命,怕不是我們大人保護你們吧。”公明吃著燒餅說道。
李崇韞揚手用手里的饃輕輕砸了一下他,公明四個人嘿嘿一笑,連忙低下頭繼續吃東西。
“粥好了,金老板,你去喂沈姑娘吧。”公明將湯碗端起來,燙的齜牙咧嘴。
金萬福接過湯碗走進內室,一點一點地喂了沈之夭。
沈之夭仍是神志不清的躺著,好在微微可以咽的下些稀粥,金萬福喂她吃下,端著湯碗走出來時,已是過了二更,那五個人已經靠在香案上睡著了。
金萬福躡手躡腳地將湯碗放下,看著他們五人,一時有些心酸。
李崇韞生的白白凈凈,同他交談起來也知道他是個溫潤性子的人,這樣一直在宮里做事的人,怕是也沒有想過有朝一日會被宮里的人追殺吧,跟宮里糾纏不清的人,說到底,都是一樣的心酸。
“在看什么?”
她恍神間,李崇韞睜開眼看著她。
“你,李公子還沒歇息啊。”金萬福嚇了一跳,小聲說。
李崇韞搖搖頭:“金老板早些歇息吧。”
“我睡不著。”
“金老板想去外面坐坐嗎?”李崇韞倚在香案邊,微微低垂著眼簾看著她。
金萬福挑眉,沒有回話,但人已經走了出去。
廟外,兩個人坐在青階上,近秋天的夜已經有了涼意,金萬福打了個寒顫,抱著膝蓋看著朦朦朧朧的月亮。
“你不必愧疚。”半晌,李崇韞淡淡地說道。
金萬福仍舊看著月亮:“你不也一樣嗎?你又為什么愧疚?”
李崇韞想了想,最終沒有說話,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感到愧疚,興許是為了自己明明可以改變這一切卻沒有作為,也興許是自己的順從連累了他們。
金萬福側頭看了看他:“你再同我講講沈鄴吧。”
李崇韞看向她時,她已經將頭轉回去繼續看著月亮了。
“沈鄴的母親,是個宮女,陛下不認他,皇后娘娘將他母親逐出了宮,沒過幾年就病故了,沈鄴一直留在宮里,起初一直跟著宮里的公公做事,常常受欺負,后來,被李紅玉幫扶,李紅玉是第一個在乎他的人。”李崇韞嘆了一口氣。
金萬福拄著下巴:“然后呢?”
“然后,沈鄴便同盛景修來往密切,盛景修知道他要的是什么,他不過是想要權利,他想讓所有人在意他,不過如此,他們之間,也不過是相互利用罷了。”
金萬福回想到沈鄴同她講起這些時的眼神,那樣的落寞,這一點,他并沒有騙她,他只是,也利用了她罷了。
李崇韞說完,看著她的表情,眼睛忽閃忽閃地,不知是看著月亮還是看著不遠處的樹,柳眉微微他知道她這樣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說完了,金老板也該說說吧?”李崇韞深吸一口氣,輕松地說。
“我?我是個無趣的人,若是叫李公子知道的太多,李公子就有了我的軟肋。”金萬福笑笑。
李崇韞也笑了,不再說話。
他明白,在她心里,他向來不是個可以讓她信任的人。
“時候不早了,該早些歇息了。”金萬福站起身,伸了個懶腰。
“好好歇息。”李崇韞帶著笑意。
“廢物!瞧見了的人怎么都抓不住!”盛景修氣極了,將手里的玉盞重重地摔出去。
“陛下饒命,屬下辦事不利,不過,屬下瞧見了是誰帶她跑的。”黑衣人跪在地上。
“誰?”盛景修背對著他們站著,表情格外陰沉。
“李大人。”
“李崇韞?”聞言,盛景修微微瞇了瞇眼。
李崇韞啊李崇韞,你果真沒叫朕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