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是殘酷而可怕的,但是比戰爭更可怕的是成為任人宰割的俘虜,蠻兵不圖城池不圖人口,他們唯一的目地便是掠奪,所有人命于他們而言沒有任何價值,不過是一刀的事,盡管蠻族首領答應夏南均不會大開殺戒,但是想不死人是不可能的,城里每天都會有人死去,少則幾個多則十幾幾十,但比起慘絕人寰的屠城已然要好上無數倍。
這些死者大多是私藏錢財被蠻兵搜出,也有真正不愿忍氣吞聲茍活的漢子,還有便是不愿受辱的女子尋了短見,每當有這樣的女子出現,人們幫她收尸的時候總會痛罵夏南均,一介民女都知寧死不可失節,身為皇后竟然恬不知恥委身從賊,還幫助蠻賊搜刮城中百姓。
蠻兵的侵占讓城內的日常運轉徹底停擺,所有商戶關門歇業百姓全都戰戰兢兢的躲在家中,但也有一些人的生活一如往常,絲毫沒有受到影響。
午飯口剛過的光景,彩蝶巷口的墻根底下便蹲著三個賴漢,頭發花白的老漢姓楊,是一名無依無靠的老卒,瞎了一只眼睛頭發像雞窩似的年輕人叫陳三,沒有親人是一個與乞丐無異的賴漢,剩下那個光頭瘸了一條腿四十多歲的光景,也是個可憐的老光棍,這三個家伙幾乎每天都會來這墻根下面蹲著,雷打不動,就連蠻兵進城也沒能阻止三人的集會,他們選在這蹲著也是有道理的,因為這巷子深處就是城內有名的風月場所醉紅綿的所在,這里時不時就會有花枝招展的娼妓們經過,每當那個時候,這三個家伙那眼睛就跟長在了那些女人的身上一般,鼻子也像獵犬似的使勁嗅著那些女子身上的香味。
蠻兵一來,醉紅綿自然也就歇業,那些娼妓們都老老實實的躲在屋子里不再露面,這三個賴漢自然也就沒了眼福,閑來無事就扯起了閑話。
獨眼陳三嗤笑著說道:“你們兩個聽說了么,那皇后娘娘天天跟那蠻人歡淫,據說還以一敵多,浪的緊,你們說這睡娘娘是個啥滋味?”
光頭瘸子斜憋了一眼陳三:“你他娘的還真敢想,你這輩子連個穿兜兜的娘們都沒見過,還想睡娘娘。”
誰知平時少言寡語的楊老卒一巴掌打在陳三的臉上,陳三當場就懵了。
“楊老王八,你他娘干啥!”
楊老卒那可是在戰場上真刀真槍殺過人的,眼睛一瞪當時嚇的陳三就有些慫了,他接著怒罵。
“日你娘的陳三,怪不得你這輩子活成這個德行,臭嘴也真不積德,娘娘也是你能扯白的!”
陳三委屈的說道:“那,那也不是我一個人說,現在全城的人都在罵在娘娘,那些讀書人不天天罵么,那罵的比我難聽多了。”
楊老卒也沒再為難陳三,又蹲回了墻根悠悠說道:“他們懂個卵蛋,娘娘這是給咱掙命咧!”
此時一行人正在他們三人身前經過,三四個男人護著中間一名全身罩在斗篷中的人,這個人正是夏南均,正跟隨在夏南均身后的祁卿麟聽到楊老卒的話不禁側目,看來這城中不全是糊涂人,但這天下最可怕的是,有些道理人們不是不懂,而是不想懂,在那些迂腐的文人眼中,身為女子失節便是最大的惡,任何理由都會被掩蓋,尤其這個女人還是皇后,至于為何失節對他們來說不重要。
一行人當中領頭的是陳復,他帶著夏南均等人一直走到了巷子口深處的醉紅綿才停下腳步,他上前一步敲了敲醉紅綿緊閉的大門。
足足敲了三四遍,大門才打開一條縫隙,一個徐娘半老的女人探出了頭,一看門口站著的不是蠻兵頓時松了口氣。
“干什么的,都什么時候了還管不住你褲襠里的那點東西,要真是火氣大去找蠻兵拼命去,我們這不接客!”
說罷應該是老鴇的女人就要關門,陳復趕緊攔下老鴇。
“媽媽稍等,我等不是來找姑娘的,而是有人要找你們問話。”
老鴇眉毛一擰:“問什么話問話,老娘沒空,滾蛋。”
情急之下陳復只得說道:“是皇后娘娘找你們問話。”
“皇后?”老鴇面露驚疑。
夏南均此刻也大方的摘去了頭上的兜帽,露出了本來面目。
老鴇一見果然是皇后親臨雖未行禮但也有些不情愿的讓到了一邊,嘴里還陰陽怪氣的說著。
“皇后娘娘鳳架親臨還真是稀奇,向來進到我們這醉紅綿里的人除了男人那就都是下賤的妓女!”
老鴇這句話用現在的話來說,那可是殺傷力極大,侮辱性更強,要是一般人恐怕早就掛不住面子了,可夏南均依然從容的走了進去。
屋內的姑娘們此時全都依偎在一起臉色惶恐,剛才她們也以為是蠻兵登門了。
老鴇指了指她們:“所有人都在這了,娘娘有什么話便問吧。”
一旁的陳復剛要開口,夏南均伸手攔住了他,親自說道:“我今天來是想向各位請教侍奉男人的手段。”
“啊?!”老鴇一聽這話差點驚掉了下巴,所有的姑娘們也都是一樣的反應,老鴇臉上一陣青一陣白,似乎在猶豫什么,最終她一掐腰開口痛罵。
“老娘今天也不活了,夏南均你可知道羞恥二字怎么寫,我們醉紅綿的姑娘們雖賤為娼妓,可我們身上皆是藏著利刃,若真有蠻兵上門我們都做好了赴死的打算,而你身為皇后,天下女子的表率,委身從賊也就罷了,現在竟然還恬不知恥的為了伺候那,那蠻賊不惜以皇后之尊來青樓學習伺候男人的手段,簡直是,簡直是,不要臉!”
那些姑娘們也都一齊向地面狠狠地淬了一口。
陳復當時就急了大喝一聲:“放肆!”
夏南均卻再一次阻止了他,而后面對著那些青樓女子她鄭重的行了一禮。
“諸位姐妹不畏生死以拒賊,夏南均欽佩萬分。”
老鴇輕蔑說道:“少來這套。”
夏南均溫和問道:“這位鴇母可否跟我說說,你當初為何淪落風塵。”
老鴇略微遲疑但還是說了出來:“哎,我天生命賤,父親早亡,母親一個人拉扯我們兄妹五人,弟弟還體弱多病,為了給弟弟治病無奈之下賣身青樓。”
夏南均點點頭又問向另一名女子,有句話說,世間的幸福各不相同,但不幸都是相似的,夏南均問了在場每一位姑娘這個問題,得到的答案基本上都是家中不幸,或是沒有雙親,或是有家人身患頑疾,無奈之下淪落風塵。
夏南均點點頭又問:“那你們可曾后悔?”
這次那些女子都是搖了搖頭,為了家人他們心甘情愿,也別無選擇。
夏南均再度頷首而后緩緩說道:“我夏南均從未怕死,我若是怕死大可一走了之,但是我不能走,諸位姐妹尚能為了家人身陷風塵,我身為皇后這城中每一個人都是我的子民,都是我的家人,為了家人我又為何不能委屈自己呢,這難道不應該么,危亡時刻,我若是不能舍身庇護自己的子民又怎敢稱自己為皇后,我何以擔得起那句母儀天下。”
醉紅綿內一片寂靜,陳復的眼圈內已然泛紅背過身去面向墻面,祁卿麟此刻內心也如汪洋般波瀾跌宕。
老鴇和那些青樓女子聽懂了夏南均的話,齊刷刷的跪倒在地目光閃爍。
“皇后娘娘高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