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
裴鶯鶯一頓,扭頭望向衛珩,卻見衛珩也一本正經地望著她。
“衛公子原是也信求神拜佛的?”
“原先是不信的。”
衛珩將傘撐開,往裴鶯鶯那邊偏了偏,“走吧。”
雨勢比剛才要小了許多,剛才一路上走過來都是衛珩撐的傘,裴鶯鶯倒也沒覺得有多不妥,還用手扶住傘柄往衛珩那邊偏去。
“之前...我偷看過你扔掉的紙團,學問是極好的,”裴鶯鶯沒留神腳下的水坑,差點一腳踩進去,卻被衛珩用手扶著胳膊,輕輕松松就跨了過去,“你......”
“我如今走的也是正途。”
衛珩面色淡然,口中的話卻毫不客氣。
“鄉試未能拿到解元是(他愚鈍)我在藏拙,后面的會元和狀元不過我是手到擒來的東西。”
裴鶯鶯微微一笑,也不知將這話聽進去沒有,反而先一步踏進了慶云寺的大門。
“衛公子自便,我先去廂房中整理儀容后再去禮佛。”
不等衛珩攔住她,裴鶯鶯冒著雨跑了個沒影,他正要往那個方向過去,沒成想卻被一位年邁的僧人攔住了路。
“阿彌陀佛,施主留步。”
衛珩站在走廊里,將傘合上之后朝對面的僧人作了一揖。
“施主非池中魚,切莫因心中悲恨失了心性。既來之則安之,何故求緣由。”
方禪大師雙手合十,又朝衛珩一禮,隨后轉身離開。衛珩留在原地將剛才那幾句話仔細品味,竟也琢磨出別的想法。
裴鶯鶯剛才冒雨從慶云寺大門的位置跑到廂房時,身上的衣裳也淋濕的差不多,幸好廂房內放著她之前留在這里的衣裳,待換好了衣裳之后,她一面用干帕子擦著頭發,忽然聽到敲門的聲音。
是何菱在叩門。
“姑娘冒雨過來的?”
何菱見裴鶯鶯不怎么熟練地用帕子擦著頭發,忙走過來接了她手中帕子,仔細地替裴鶯鶯擦著頭發上的雨水。
“當年的事,母親都和你說過什么,一點都不要落下,全告訴我吧。”
裴鶯鶯雙手擱在膝上,早已緊緊握成了拳,指尖在手心掐出了點點紅痕。
“奴婢是夫人的陪嫁丫鬟,一直都待在夫人身邊,若非后來夫人為了保下奴婢,故意發落將奴婢調去了別的院子。那時候夫人已經病得很重了,也交代了奴婢一些事情。夫人的病原本沒有那么重,可惜身邊的親信不是被調走就是被發賣了,”何菱從袖中將那張紙條拿了出來,“那段日子不知道怎么回事,老夫人,裴大人,大夫人突然一起來了。之后夫人便寫了一份藥方給了奴婢,說是很重要的東西。夫人原是不想讓您摻和到這里面的是是非非,奴婢便一直沒有找過您,直到那枚長命鎖出現了。”
“母親可曾留下什么話?”
“夫人只說希望您平平安安,裴府的渾水太深,您若摻和進去,決計是脫不了身的。”
裴鶯鶯抬手擦了擦眼睛,將藥方接了過來,“母親臨走的時候什么都沒說過,若非今日,她所受磋磨之事,我竟是半點不知。”
“奴婢忽然想起來,夫人有段時日明顯病情好上許多,已然到了快要痊愈的地步,卻在看了一封信之后直接咳出血來,沒過幾天大夫人就來了,說是宮中有意要接您進去,夫人不同意,同大夫人起了爭執。”
“什么信?”
“奴婢不知,夫人看過之后就燒了,隨后便去了將軍在世時的書房坐了良久。”
裴鶯鶯屈指叩在桌上,一點點將何菱口中的人千絲萬縷的關系都聯系在一處,“老夫人去母親房中做什么?”
“老夫人是和大房的兩位一起來的,他們說了什么奴婢并不清楚,不過沒幾日,夫人便去了,宮中也再沒提起過讓您入宮的消息。”
“何菱,你待會從慶云寺的后門下山,山下有輛馬車在等著你,就當是我全了母親的心愿,給你最后的歸宿。”
何菱疊著帕子的手一頓,很快跪在裴鶯鶯面前磕了一個頭,“奴婢無父無母,也不曾婚假,愿侍奉在姑娘的左右。”
“我不想打草驚蛇。去吧,盤纏衣裳什么的我也讓人備好了,你日后只管安享晚年。”
見裴鶯鶯態度堅決,何菱也不敢再推脫,便給裴鶯鶯福了福身子,很快推門離開。裴鶯鶯原先只當這裴府是她最后的庇佑,沒成想,竟是一處吃人的牢籠。
剛才和衛珩分開片刻之后,系統很快就出了聲,剛才還在自己耳邊說些什么話,現下卻是半點聲音也沒有了,裴鶯鶯輕手輕腳地走到窗前,剛伸出手準備推開窗戶,便聽見風聲響過,開窗之后沒見半個人影。
可裴鶯鶯卻心知肚明。剛才那人,是衛珩。
直到走到距離寺門最近的走廊時,裴鶯鶯才瞧見衛珩坐在廊下的身影。那把收起來的油紙傘正靜靜地擺在他的手邊,自傘尖落下的雨滴落在地上,沒一會兒就成了小小的水洼。
衛珩剛才沒在大殿瞧見裴鶯鶯,便想著去廂房找找,這么長的時間她也該修整好儀容了,哪知他剛過去便聽到了裴鶯鶯和另一名年邁婦人的對話,他本想離開,卻在聽到“宮中”兩個字的時候有些挪不動腳。
“怎么坐在這里?”
聽見裴鶯鶯的聲音響起,衛珩下意識就不敢去看她的眼睛,他垂了眼努力做出一副鎮定的模樣來,“剛才方禪大師將我攔住,同我說了幾句話,我在大殿沒找你,便坐在這里等你。”
“嗯。”
雨已經停了好一會兒了,裴鶯鶯便拿著那把合上的傘往寺門外走去,衛珩見狀,忙快步跟了上去。兩人走來的時候雖談不上有說有笑,但也沒頭沒腦地說了幾句話,下山的時候卻各懷心事,一言不發。
馬車走到南市的時候,衛珩忙喊車夫停了下來。
“勞煩二姑娘等我一下。”
衛珩說完話便動作利落地掀起車簾跳下車去,連裴鶯鶯叮囑他小心點的聲音都沒注意到。
裴鶯鶯眼看著他從人群中穿過,漸漸消失于人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