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方遇下了車，直接向江城九里南區大門走了過去。

　　小區門很氣派，正門供車輛通過的大門將近八米，這個門洞前后也有三四米。

　　不過這個大門不常開，因為高檔別墅區的停車場在地下，另有一個專門的通道入口。

　　方遇來到側面小門。

　　人行門在大門之側，這里凹了進去，一側是門，一側是方遇以后也會在此執勤的門崗。

　　“嘖，不愧是歸為物業部門管理的高級保安……”方遇走近了，看到正在上班的未來同事的樣子，感嘆了一句。

　　門崗在大概到方遇腰間的位置之上，四周都是透明玻璃，里面的人正坐在椅子上，面前的橫移式樣的小窗開著。

　　“你好，私人住宅，非請勿入，請問來訪還是？”

　　一個看上去只比方遇大幾歲的年輕人，穿著黑色大衣，里面是襯衣領帶，語氣還算和善地問。

　　“你好，我是今天來報道上班的。我去哪里找咱們領導啊？”

　　“啊？”年輕人一愣神，臉上的尊敬褪去，不過態度還算好，畢竟這是未來同事：“等一下，我馬上輪休，等下帶你下去，宿舍就在負二層。”

　　“嗯，麻煩了……我在哪等？”

　　“就旁邊這個位置，平常都是四人白天，兩人一崗，一坐一站，一小時一調換，兩小時一輪休。”

　　年輕人語速很快，但方遇理解得很清楚，也沒說什么，就站到了一旁。

　　看來和這個年輕人搭檔的人，要么去廁所了，要么……是個小隊長之類的，摸魚去了。方遇這么猜測著。

　　方遇站在了門崗右側，也就是這個內凹處正對小門的地方。

　　他剛百無聊賴地站了會兒，就看到有一個同事從里面通往地下停車場的通道內走過來——因為對方和年輕人穿著一樣。

　　過了幾十秒，那個中年男人才慢慢悠悠到門崗。

　　男人雙鬢有不容易發現的白發，臉上是自帶兇狠駭人的橫肉，頭發很短，不是光頭但也差不多了，比寸頭都要短。他的眼睛也不大，但不是那種只有一條縫的，不過他喜歡瞇著眼。

　　方遇腹誹，一看就是干保鏢的料子，來這兒高檔別墅區物業部看大門真是屈才了。

　　“小周啊，這位是？”

　　來人遠遠的就打量了方遇，發現他身上的西裝不怎么名貴，又是站在平常大家執勤的位置，也就沒打算和他說話。

　　千萬別小看保安，即使江城九里這兒顯得很高級，不用保安稱呼這些人。

　　能當上小隊長的，沒一個腦袋不好使的。

　　這個人明顯看出來方遇大概就是今天來報道的，畢竟作為小隊長，這種人事變動一定能知道消息。

　　方遇心里一笑，這是要跟自己先耍耍官威啊。

　　“劉隊，這個就是新來的，來報道的。”小周從門崗內的椅子上站起來，又因為門崗地基比四周高，顯得他在俯視這個劉隊，便從里面推開側面玻璃門走出來。

　　“哦，今天來上班的啊？”劉隊這才側身看向方遇，像是現在才開始打量他。

　　“嗯對的，劉隊好，我叫方遇。”

　　“哎，小兄弟體格看著不怎么行啊，咱這兒可是高檔別墅區，知道戶主對我們這一塊兒的物業費交多少嗎？比一條街外那庭青小區，可高了不止十五塊。”劉隊笑著和方遇說話，顯得態度很和藹，但內容卻很刺耳。

　　方遇對新生活確實做了準備，但一個久居特殊高位的人，即使會偽裝氣質，也不可能精通各種專業內部小細節。他有點不大明白這個高了不止十五塊錢是按什么單位算的……

　　不過人家這意思，方遇倒是聽明白了：“這個劉隊放心好了，我對格斗武術啥的有興趣，有練過的，對突發情況也能應對。”

　　劉隊抬手摸了摸自己頭發很短的頭：“嘿，還挺自信……行吧，反正是咱們大領導直接發話上班的，我也就不越俎代庖了，等下去咱們物業部在地下的辦公室報道下，明天再上班吧，宿舍也在地下。”

　　方遇有些意外對方竟然愿意指點這么詳細：“好的，謝謝劉隊。”

　　誰知他突然臉色和話鋒一轉：“不過小方啊，你這上班第一天就遲到，這態度可不好啊。大領導明明說的是今天上班前報道，然后直接上班的……你看現在就只有小周自己一崗，你覺得合適嗎？”

　　“……”方遇這才明白，都市里的人，連耍官威都是這么有講究。

　　“劉隊，是咱倆一……”小周剛要說話，但被劉隊看了一眼，立刻閉嘴，只是眼神莫名地掃了方遇一眼，略帶歉意。

　　方遇倒是對這小周的做法很感激。

　　對方看著像是礙于小領導的面，不愿意幫自己說話，但故意提醒一下，已經很不錯了。總比有的人，明明跟你是同一個階層屬性，卻還狗仗人勢幫著上面欺負你強。

　　小恩也要記在心，師父曾這么教導過方遇。

　　方遇笑了笑，態度像是任憑安排：“那劉隊，我也是事出有因，并且已經跟咱們這邊領導報備過了。不過遲到是確實的，你看這個怎么處理呢？”

　　方遇不想跟一個小隊長解釋一番今天的事，畢竟其中牽涉甚大。

　　“跟領導報備過了？”劉隊的語氣陡然嚴厲。

　　“劉隊，換崗了……這位是？”

　　方遇還未來得及說話，從門那邊就走過來兩個人，一個是青年，一個也是個中年男人，但年紀都不是很大。看來江城九里擺門面的人，要求得年輕些。

　　“嗯換吧。小周，去歇會兒。”劉隊點點頭，讓小周先走。

　　“哎，那我先下去了……休息室也在地下。”小周沖劉隊微微哈腰，然后跟方遇點了一句，接著就走了。

　　方遇笑著點點頭，對這個小周印象更上一層樓。

　　“小方啊，別站這兒礙事了，我帶你去報道，免得說我不負責。”劉隊率先轉身，讓方遇跟著。

　　方遇撇撇嘴，無奈地跟了上去。

　　他有心里準備，和都市里的人打交道會很麻煩，但沒想到一個小基層領導，官架子都這么大。

　　真拿他自己當回事。

　　方遇自覺沒犯什么錯，有警方證明的提前報備，還能被挑出毛病來。

　　縱使他本不在意這種小事，也覺得不舒服。

　　“對了，小方啊，你今天來晚了，咱這邊人事調動，我就做主把你的位置安排給別人了。你上晚班好了，時間是一樣的，又清凈，沒什么人進出。”

　　走進門的劉隊轉頭說著話，臉上帶著笑，像是吃定了方遇會認了這個虧。

　　方遇長呼一口氣，心想真是小鬼難纏。這種人拿著手里那點權力，惡心別人來滿足他自己的權欲。本身得不到什么具體好處，卻樂此不疲。

　　想過平靜的都市生活，就必須要這樣嗎？

　　方遇表情平靜地深思，在考慮是不是自己想法太幼稚了。

　　說卸任帝雀就卸任，直接跑到江城來。眼下這是自作自受了吧？

　　方遇正打算不搭理這個劉隊，看到辦公室之后的報道怎么樣再說，大不了不干了找別的工作，還能離郁可老婆近一些呢。

　　然后他就聽到了側面不知為何跑到這邊的小女孩，聲音很輕地喊他——

　　“方遇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