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徐牧呼吸綿長，擺出一個個雄壯姿態(tài)，時而雙臂虛抱，如力拔山河，時而雙臂高舉，如托山扛鼎，動作剛健有力。
自然是霸王五式。
這霸王五式，都快成楊信的伴手禮了，遇上中意的良才猛將，他都要雙手奉上，用來拉攏關(guān)系。
不過，徐牧旬日苦練，也僅能完成前兩式，即拔山和扛鼎。
他的一招一式都有板有眼，卻遠沒有張猛的雄壯氣魄，更不及太史慈的瀟灑從容，顯得頗為稀疏平常。
楊信在旁觀察，并不失望，反而倍感欣慰。
他內(nèi)牛滿面：蒼天啊大地啊，終于，終于碰上個正常人了。
每日與張猛、鮑出等怪物相處，游歷中遭遇又都是臧霸、太史慈等妖孽，楊信多次遭受心理和生理的雙重打擊，早已是“心累不愛”。
如今，他心理平衡了。
看這架勢，徐牧的戰(zhàn)力極限，怕也就是無雙上將潘鳳、萬人敵刑道榮的層次，不止遠不及張猛、鮑出等，離楊信也有一段不小距離。
這倒是承繼于徐榮。
徐榮也不以勇武見長，不過，他的箭術(shù)是一絕，擅長百步之外取人首級，加上用兵如神，根本用不著近身搏殺。
其獨門絕技名為傲雪箭，是“冷箭”的一種，迅疾如電，卻又悄無聲息，且往往角度詭譎，利于戰(zhàn)場上狙殺敵將，讓人防不勝防。
徐牧的箭術(shù)來自徐榮，也已有小成，還射殺過不少高句麗小將。
他的“加點方式”，必然將和徐榮一樣，是“射手型”。
在“武力加點”上，楊信并不準備改造他。
他想改變的，是徐牧的用兵手段。
……
“呃，不行了，不行了。”徐牧癱軟在地，一幅五肢無力，身體被掏空的模樣。
“累了？”楊信明知故問，笑指沙盤道，“正好，你我再大戰(zhàn)三百回合。”
“阿兄，能不能先讓我先喘口氣？”徐牧面如土色，苦笑道。
“當(dāng)然不能。”楊信一身凜然正氣，振振有詞道，“敵人難道會等你休息夠了才出現(xiàn)？高句麗人偷襲漢地時，會讓你提前做好準備？身為一名漢家將軍，需要時刻準備著。”
“呃，你倒是時刻準備著……”徐牧無奈，心里嘀咕道，“每次對戰(zhàn)你都做足了準備，不止趁人之危，居然還帶了小抄！！！”
……
棋盤上，一枚枚棋子錯落排布。
徐牧盯著棋盤，怔怔出神，由衷心生敬意。
“叔叔說的沒錯，”他暗暗道，“我這位阿兄，的確是天縱之才，并世無雙。”
徐牧實在無法理解，面前這位年紀和自己相差無幾的少年，如何能想出如此別出機杼，又能面面俱到的棋盤游戲。
棋子種類有六種，輕卒、重卒、輕騎、重騎、弓弩。六種棋子各司其職，有各自的攻、防、血、移動能力及幣值。
每次棋盤對戰(zhàn)，雙方獲得同樣幣數(shù)，可自行購買棋子。
譬如，雙方各五十幣，一名輕卒是幣值為一，一名輕騎則為四，雙方各自購買，任意搭配和排兵布陣，即可開戰(zhàn)。
此外，此游戲細節(jié)驚人，棋盤是地形塊隨機拼接，還有天氣輪盤，在不同地形不同天氣下，六類棋子攻防和移動能力也會隨之調(diào)整。
不止是徐牧，徐榮初見時，也甚為震驚，甚至評價，除了沒有士氣和后勤補給，這和真正的戰(zhàn)爭都有幾分相似了。
“看似簡單，實則包羅萬象。”徐牧心悅誠服，暗暗道，“就和它的名字一樣，雖只是小小一張棋盤，卻是‘全面戰(zhàn)爭’。”
最初，徐榮想將其推廣出去的，可惜失敗了。
原因很簡單，全面戰(zhàn)爭的對戰(zhàn)時，旁邊需要一個精通算術(shù)和游戲規(guī)則的裁判，其種種公式極為復(fù)雜，根本不是常人所能擔(dān)當(dāng)?shù)摹?p> 而這個時代，精通算術(shù)的人，恐怕也不比三條腿的蛤蟆常見。
……
此次對戰(zhàn)，充當(dāng)人肉計算器的是楊黥。
楊信排兵布陣，不慌不忙地移動每一枚棋子，待自己回合結(jié)束，卻扭臉不認人，大聲催促起來：“快點，快點！”
徐牧頭痛，扶額道：“阿兄，既然是對弈，就應(yīng)當(dāng)公平……為什么你能慢慢來，我卻連思考時間都不留？”
“這是在鍛煉你！”楊信敲打棋盤，一幅苦口婆心模樣，“兵貴神速不知道么？快點，再快點！”
徐牧深吸一口氣，飛快地移動棋子，井然有序地應(yīng)對。
“再快點！”
在這期間，楊信則不斷催促。
很快，又輪到楊信了。
他抿了口茶，恢復(fù)老干部的狀態(tài)，深思熟慮。
終于，楊信的回合結(jié)束了。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他振振有詞，疾聲催促，“快點快點，別跟烏龜爬似的。”
楊黥嘴角抽搐，有點不忍直視：少主，偶爾也該當(dāng)回人吧……
楊信嘴上催促著，心中實則處之淡然。
他此舉，也是有用意的。
這是在“釋放天性”。
楊信注意到，徐牧自小在軍營中長大，熟練軍事，對戰(zhàn)場局勢、戰(zhàn)陣變化、敵陣破綻等，其實有著驚人的直覺，類似野獸的狩獵本能。
但是，因為某人的巨大光環(huán)，他常常會冒出這樣一個念頭：——如果是叔叔，他會怎么做？
如此一來，在無意中，他是扼殺了“自己”，而扶植了令一個“徐榮”。
故而，楊信不給他思考時間，讓他全憑本能行事，釋放自身的天性。
至于每次都能贏對方，呃，這是不得已而為之，其實每次都贏，他自己也覺得索然無味的。
凡爾賽·信·楊如此想。
“堂堂正正，滴水不漏啊……”徐牧觀察著，神情凝重。
他在想方設(shè)法地尋找破綻。
不過，楊信也是張奐教出來的，陣型布置嚴謹，兵種配合有度，以正合以奇勝，讓徐牧有無從下口之感。
“又要輸了？”連連敗北，徐牧心態(tài)炸裂，也是有點發(fā)狠了，“橫豎都是輸，拼一把吧！”
忽然，他的戰(zhàn)法大變。
戰(zhàn)陣分裂，分出無數(shù)小股，看似雜亂無章，但皆如利刀刮肉，兇狠凌厲不說，竟有種亂拳打死老師傅的狂野，將楊信的戰(zhàn)陣撕扯得七零八落。
這是截然不同的打法！
“嗯？”楊信呆住了，滿臉疑惑，“這家伙怎么回事，打雞血了？”
他并不慌亂，沉穩(wěn)應(yīng)對。
但隨著時間流逝，楊信竟?jié)u漸力不足心。
他不善亂戰(zhàn)。
徐牧一通叫人眼花繚亂的亂打，看似混亂，實在亂中有序，每每精準地撕開敵陣，如同無數(shù)把手術(shù)刀，以無厚入有間，千刀萬剮！
“怎么回事？”楊信手忙腳亂，已是左支右絀。
徐牧則如有神助，閑庭信步，落子如有神。
他心有所感：自己這一手，和叔叔可已是不同。
叔叔用兵時，如同春蠶吐絲，似層層蠶絲纏繞，千變?nèi)f化又滴水不漏，令敵方慢慢窒息；而自己這一手，則跟狼群無異，雖變化多端，優(yōu)點更多在于快、準和狠。
“本就應(yīng)該是這樣的！”徐牧吐出一口濁氣，似有所悟，“叔叔身經(jīng)百戰(zhàn)，性格持重，用兵自然涓滴不漏；但我還年輕，也缺少經(jīng)驗，本就該輕狂快意，何必處處效仿？”
他明白了對方的深沉用意。
徐牧望向楊信，深情款款道：“阿兄，你的良苦用心，我悟了……不愧是阿兄，實在高瞻遠矚，深謀遠慮。”
這一句“阿兄”，徐牧叫得心悅誠服。
楊信則滿頭是包。
“明白就好。”他嘴角抽搐一下，故作欣慰地點了點頭。
悟了？你悟個屁啊……我都不知道我哪里良苦用心，哪里高瞻遠矚，你會知道？
又迪化了一個……
楊信暗暗吐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