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田小姐,吃飯了?!碑斔加饛挠崎L悠長的夢里醒來時,高橋夫人一臉溫和地端著一個木質托盤走了過來。
恍恍惚惚間,像是在天地間游蕩了許久的思維和靈魂又重新回到了羽子的身體里。這時候已經是在去武漢的船上了。思念、別離,和夏日的悶熱一起纏繞著,讓羽子透不過氣來。
高橋夫人的笑意總是那么得體禮貌但卻毫無真誠。因為這是松山派來的心腹,以照顧之名行監視之實。有了她的存在,逃亡看來是要費一番心思了。
羽子按壓住心中的離愁、傷悲和思念,一樣在臉上擠出了得體禮貌的微笑。她想要麻痹這位監督者,讓她放松警惕。食不甘味地吃完了船上的第一餐,夏天的夜晚來得晚,過了很久才天色擦黑,羽子站在船舷邊,看著江岸上在潮熱江風的吹拂下,遠遠近近、明明暗暗的點點燈火火,頓時想起了愛林登公寓的窗,今夜往后,再亮起來時,便再也與她無關了。想到這些不禁讓人心碎,但她很快調整了情緒,至少已經換得了他的平安,而且聰敏的羽子,堅信自己一定逃得掉!
從上海到武漢,走走停停,路上大約需要十天,羽子在心里盤算著,怎么要用這十天的時間,從高橋氏二十四小時的監視下逃亡,所有的離愁別緒,都通通放下,逃亡,是她目前所有的一切。
“高橋太太,你…你的水性如何?”羽子試探地問道。
“還可以?!睂Ψ降幕卮饸舛ㄉ耖e。
羽子意識到了自己問的唐突了。大家同樣的身份,差不多的本領,要不然,松山不會派她來執行監督和看守的任務。
“雖然我們水性都還好,但是,現在畢竟時節特殊,江水暴漲,我們還是小心為上,我覺得我們還是去取兩件救生衣來吧?!边@樣的一說,邊完美地遮蓋了她剛才問話的唐突。
高橋點點頭,去取來了兩件救生衣,羽子隨意把它搭在床前,但她留意到,高橋太太卻在仔細地研究和閱讀使用方法,并不斷地進行著吹氣和放氣的練習。
她的水性并不好,至少她是不自信的。所以才用救生衣來掩蓋她的不自信,羽子暗中得意。
輪船斷斷續續地行駛了一個晝夜后,抵達南京,羽子還沒有找到任何一個逃脫的機會。她在心里暗自著急,她這樣不名一文,沒有任何身份可以證明,距離上海越遠,即便逃脫了,她的歸程也就越困難。
一定要找機會溜走,羽子打定了主意。一個逃亡的計劃也在胸中籌謀著。
傍晚時分,輪船在一個不知名的小碼頭??浚M行淡水和食物的補給,這真是千載難逢的機會,但絕對不是逃跑的好機會。
“我想上岸走走。”羽子說。
“這不行,秋田小姐,絕對不行?!备邩蛱男μ摷俣蜌猓珟е^對不容反駁的堅定。
“哦…”羽子莞爾一笑,這樣的結果在她的意料之中。
“能煩請船上的衛兵上岸幫我捕捉幾只青蛙嗎?”羽子的這個要求很奇怪。
“青蛙?”高橋太太疑惑的眼神盯著她。
“對,已青蛙做餌料,一路上,我釣魚給大家吃。江水漲,夏日長,正是江中魚兒最鮮美的時候。這時候的魚,最饞青蛙,用蛙肉做誘餌,一準收獲滿滿。鮮魚一打撈出水,便清洗,一路的生魚片就有了。難不成高橋夫人您打算吃一路的壓縮餅干嗎?”羽子說的很行家。高橋也想不出來拒絕的理由。
羽子拿出了一把強光手電筒,遞給了要下船幫她捕捉青蛙的士兵。“看到青蛙用這個照射它的眼睛,這樣青蛙便不會動了,等著你撿拾?!?p> 高橋太太覺得羽子堅持要捕捉青蛙很奇怪,但也找不到什么阻止的借口,“就幾只青蛙而已,看你能搞出什么花樣?!彼谛睦锇蛋档卣f。
但羽子的逃亡計劃恰好就是從這幾只青蛙開始的。至于這種用手電筒捕捉青蛙的技巧,則是他們夫婦閑聊時,黎以楓告訴她的。除此之外還告訴了她,最喜歡吃蛙肉的是水蛇,用蛙肉來做誘餌,最容易釣上來的不是大鯉魚,而是水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