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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地下，眼前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不知通向何處，身后是彌漫著寒冷氣息的冰墻隨著秦陽、白骨大雕的飛馳延伸而下。

　　冰爆干脆、怪叫凄厲，秦陽已經不去記時間的流逝，目光灼灼地望著前方，白骨大雕也不再勸他后撤，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它零零散散記得自己只是一只四處浪的黑雕，因為嘴饞吞了幾顆鮮紅的果子，后面就不記得了，只余下那撕心裂肺的感覺縈繞不去，割裂心神。

　　忽然，轟的一聲一人一雕只感天旋地轉、地覆天翻，一個趔趄跌飛出去，秦陽眼神一凝，雙臂抱緊，身軀蒙上了一層涌動的暗影，融入黑暗之中。

　　同時釋放寒意包裹住身周，只聽得一聲慘烈的叫聲久久未停歇，當他們回過神來，自己已經處于一個幽暗的空間，不，應該是在某個怪物的身體內。

　　透過那晶瑩涌動的黑色壁壘可以看到一道又一道鎖鏈插入這個怪物的體內，那沉重中透著光華的巨大柱子不出意外的話是由天外材料所造。

　　這怪物被囚禁于此不知多少年，從外面的那些白骨就可以看出。

　　“這里就是怨念最深處，里面的那股滔天怨念令我不敢面對。”

　　白骨大雕斷斷續續地說完這些話，似是在回想詞語，斟酌語句。

　　沒有得到秦閻的回應，它接著問道：

　　“我們現在去哪里？”

　　“這里對你很危險。”

　　秦陽不帶感情地說了句，他不顧后果地動用小寂的能力，已經讓后者對此很是不滿。

　　因為以后還會更多。

　　‘對你更是如此！’斷臂的白骨大雕心里想道，卻是沒有說出來。

　　它刻意用不在乎的口吻道：

　　“我已經死了。”

　　“它也死了。”

　　秦陽一臉淡漠地望著幽暗崎嶇的深處，空間時而扭曲波動，裂縫斷崖隨處可見。

　　白骨大雕被噎了一下，不知該如何作答。

　　它沉默了好一會，抬首仰望，沒好氣道：

　　“你能不能好好說話？”

　　“我沒說你活得還沒它久就已經很不錯了。”秦陽微微搖頭，絲毫不在意自己的話有多扎心。

　　“我都死了，你就讓我進去看看唄。”白骨大雕的語氣近似哀求，“我不進去看看，會死不瞑目的。”

　　“看了你也不會瞑目。”秦陽絲毫不掩飾自己的不屑。

　　白骨大雕嘴巴發出吱吱的磨牙響聲，憤然道：

　　“我有腳，自己走！”

　　它說著作勢抬腳，卻發現怎么都挪不動，低頭一瞧，腳掌被冰塊凍住了。

　　秦陽側身一躍，朝前走去，沒有回頭。

　　白骨大雕喚了幾聲都沒有得到回應，氣急敗壞地罵道：

　　“你就算不讓我去，起碼也讓我離開啊。”

　　“回不去了，好好在這待著，等我把事情解決。”秦陽頭都沒回地說了句。

　　“帥哥！”白骨大雕喊道。

　　秦陽沒有回頭，仿佛它說的另有其人。

　　“前面那個帥哥，還請留步！”白骨大雕不想放棄。

　　“我知道我帥，不用你提醒。”秦陽的話語再次扎進了它的心。

　　雖然他說的是實話，白骨大雕還是忍不住罵道：

　　“你以為你誰啊，救世主嗎！

　　“去你丫的，把我騙進來就把我甩到這里，你以為你可以干涉其他人的舉動嗎！

　　“你有沒有問過對方的意見！我大黑雕今天就把話撂這了，老子心里十萬個不愿意！”

　　它把心里郁悶發泄完后，頓感精神舒暢了不少。

　　秦陽默默聽完它的話語，回身走來，冷冷道：

　　“你很吵，大花雕。”

　　“是純黑威猛的大黑雕，不是那褐色可愛的大鳥！”大黑雕發飆了，撲騰著單只骨翼，“我很生氣，不過你要是把我放了，我就原諒你。”

　　“你這么隨意的嗎？”

　　秦陽走到它跟前站定，臉上帶著一些疑惑，他已經很少見到這類單純的生靈了。

　　“雕爺我放蕩不羈，從來不搞那些彎彎繞繞，通俗一點就是從心，不然我也活不到現在。”大黑雕嘴巴微張，似是在笑。

　　他忽然輕“咦”了一聲：

　　“你的眼角怎么流血了？”

　　只見，秦陽那俊朗的面龐無比白皙，透著他此時的狀態很不穩定，眼里冰冷漠然，就好似萬般景象都無法引起波瀾，可眼角卻滑落兩道血淚。

　　“我救不了你。”他語帶責備道。

　　“誰要你救，我都沒想到會認識你。”大黑雕輕撲了下骨翼，帶起一陣涼風去安撫他，“就算你能救我我都不接受，雕爺有雕爺的傲氣，永不為奴！”

　　“誰說要你為奴了？”秦陽定聲問道。

　　“你忘了你先前騎了我一路？我讓你后撤是想讓你離開我背上，膈應的很。”大黑雕作出嫌棄的樣子，雖然看不出來。

　　“你方才還壓在我身上呢！”

　　秦陽盡量使得自己的表情豐富起來，可換來的卻是更強烈的反撲，小寂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量了。

　　他面龐扭曲，逐漸趨于平靜，沒有絲毫靈動。

　　“別勉強自己，你這樣就挺好。”

　　大黑雕安慰了句，忽然疑惑道：

　　“我說你是不是記錯了，我怎么不記得有這回事？”

　　秦陽取出一塊留影石，金色元力順著手臂沒入其中。

　　只見，那顯露的影像之中，一頭白色骨雕慌了神，腳下一歪，先前傾再后仰、栽倒在地，秦陽就在他身下，接著它又單翼托起、爬了起來，還拍了拍身體，一副沒事人的樣子。

　　“……你行！”大黑雕無力反駁。

　　秦陽咧嘴一笑，似是獲得了某種勝利。

　　“還不給我松開，雕爺要給你好好露一手。”

　　大黑雕不耐煩地催促道，它想伸展翅膀，卻是半途收回，訕訕笑道：

　　“我忘了自己現在是獨臂大俠，怪不適應的，我聽那些人說死后有輪回，要是我有來世，我還要做鳥，去展翅飛翔，逍遙自在。”

　　“那些人是什么人？”秦陽說著收起寒意，回身走去。

　　大黑雕見狀，輕快地跟上，嘴里振振有詞：

　　“那些人我也記不太清，應該是一男一女，地點嘛，應該不大正經。”

　　“那是男的說的還是女的說的？”秦陽繞開裂縫，繼續發問。

　　大黑雕跟著走，思索著道：

　　“男的也有，女的略少些，好像還沒穿衣服，不過肯定蓋了被子。”

　　它忽然大笑了起來：

　　“哈哈哈，我想起來，那些憨憨說的可好聽了，搞得我差點就信了，你是不知道，我聽了不知道多少宿，然后興高采烈去對自己鐘意的大雕也這么說。

　　“結果對方給了我一翅膀，似是很生氣。”

　　它絮絮叨叨、自然自語：

　　“我就不明白了，為什么那些人說這話的時候對方這么高興，自己說的時候卻無一不是被嫌棄，真是怪哉！”

　　“你對不止一個這么說？”秦陽側頭看了他一眼，臉色似是有些怪異。

　　誰知，大黑雕點了下頭，無比認同道：

　　“對啊，廣撒網，總會有上鉤的，反正我都喜歡，可惜她們都不喜歡我。”

　　秦陽不太明白他的這個“可惜”是指的誰。

　　大黑雕看到他那樣子，深怕自己的做法會讓他瞧不起，急忙解釋道：

　　“不過妖獸化形有一個誤區，就是化形其實是脫胎換骨，就像有些丹藥也能脫胎換骨一樣，改變不僅是表面，其實內在也重塑了一遍，完全就是新生。”

　　他說到這里，感慨地嘆了一聲：

　　“這點我們妖獸可比人族幸運多了，化形不需要付出什么必須承受、不可逆轉的代價，而人族就不一樣了。”

　　它跟著躍過一處斷崖，繼續道：

　　“我在游歷的時候，見過一對夫妻，妻子早年受過重傷，身體無比虛弱，大氣都不敢喘，下床走路更是無比艱難，好在那家人家境殷實，有多種道路可以選擇。

　　“最后兩人商議，那妻子得償所愿，可惜壽命只余百年，現在想來，應該已經去世了，不過她的晚年有孩子、丈夫陪伴，這倒是令人欣慰的一點。”

　　“你也幫了忙？”秦陽沒什么好說的，只能想到什么說什么。

　　“你咋知道，我當時在那呆了一陣，留下了一點錢財，其實就是幾株靈草。”大黑雕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不是因為愧疚？”秦陽忽然如此問了一句。

　　“愧疚？”大黑雕呢喃一聲，點頭道：

　　“這個也有，我還小的時候其實是被老家主撿回去的，不過我離開了，自己的拆家能力實在不忍直視……”

　　秦陽擺了擺手，示意其不必再說下去，他不想揭人傷疤。

　　大黑雕對此不甚在意，半笑半嘆道：

　　“其實你不問我也要說的，好不容易遇到一個能聽我說話的，實在不容易，他們都嫌我吵鬧，你不會也嫌棄我這點吧？”

　　它有些不確定地望向秦陽，后者竟然點頭了，還說：

　　“我現在是有點后悔。”

　　“可你沒這機會！”大黑雕微微伏身，對他發出邀請，“快上來，雕爺帶你領略風一般的速度。”

　　“往坑里跳？”

　　秦陽往下一瞥，看了眼深不見底的斷崖，那里有冒著氣泡的蠕動的空間內壁，估計跳進去連渣都不剩。

　　大黑雕不耐煩地催促道：

　　“廢什么話，快上來，雕爺的背豈是誰都能坐的？”

　　“在下有幸坐過一次。”秦陽言罷，微微躬身，腳掌一蹬、跳了上去。

　　秦陽的恭維話似是很受用，大黑雕笑得合不攏嘴，它左右一瞧，邊說邊甩著孤單的翅膀，“老伙計，別了。”

　　咔嚓一聲，那翼展約有丈余的骨翼脫離連結處，往上高高拋起、又跌落而下，砸到斷崖底部、緩緩下沉沒入其中。

　　秦陽這時沒有說話，好似沒看到一般。

　　“這下輕松了不少，可謂是兩袖清風。”

　　大黑雕玩起了文藝，緊接著它后退幾大步，蓄力前傾，猛地朝前奔去，蹬蹬蹬的聲響中它在快要跑出斷崖的一瞬縱身躍起，那威武高壯的身軀雄姿迸發，氣宇軒昂地在秦陽的幫助下飛上了對岸。

　　“你能帶我飛為什么不早說！”它現在哭的心都有了。

　　秦閻瞧到它回頭朝底下張望，一副想看看翅膀還在不在的樣子，冷冷道：

　　“你不給我機會，要不你下去找找看？”

　　“下去找死啊？不對，我已經死了，”大黑雕嘆了一聲，他都忘了自己死了這件事，“可我死了也不去！”

　　它氣沖沖地轉身，疾速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