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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銀月高懸，秋高氣爽，嶺楊城外一處大棚下，滿頭華發的老人家丹宣拿起勺子、接過了遞來的碗，滿當當地盛著湯。

　　一旁的秦哲熱情地收錢，十文復十文，好人又好人。

　　“拿好，慢走。”丹宣將碗遞還給人家。

　　“謝謝老人家，說實話我盼您這碗湯盼了有一年了都。”

　　買者是一個滿臉紅光的老人家，他身后不遠處有一青年紅著臉低著頭，一看就不是給自己買的。

　　“事情忙，老了，腿腳也不利索，你看我都得帶著人來幫襯，也不知道還能再賣幾年。”丹宣也話起了家常。

　　那老人心里也是有些唏噓：

　　“老人家，我給多您又不要，要是哪天不想到處折騰了，就來嶺楊城，您的名氣在這方圓不知多少里可是相當響亮。”

　　他認真道：“我雖然沒什么長處，可還是認識些人的，保準能讓老人家的境界更上三層樓，日后說不定還能去更高的地方看看。”

　　丹宣對此只是笑著點頭，言稱若有機會，還望莫閑叨擾。

　　等把人送走后，丹宣瞧著以往的和新來的買家都來的差不多了，就在一旁坐了下來，對快樂數錢的秦哲道：

　　“數了有一天了吧？”

　　“老師，我不數回去您還得親自動手，干脆我就連同自己的本分一起干了。”秦哲頭都沒抬地回應。

　　“說吧，又有什么新鮮事。”丹宣閉目養神。

　　秦哲抬起頭來，眼里亮晶晶的：

　　“師父，我想吃糖醋魚、酸甜排骨、醬香豬蹄、七彩魚、云上蒸鍋……”

　　“報菜譜呢？”

　　丹宣半閉著眼，有些不滿地嘀咕道：

　　“況且，這大晚上的，我上哪去給你弄？”

　　“城里的酒樓客棧可是徹夜營業呢。”秦哲眨了眨眼睛。

　　“看來業務很熟啊。”丹宣起身伸展腰身，來客人了。

　　遠處傳來車輪碾地的聲響，只見領頭的高壯男子提了一些東西，帶著車隊的人盡數走來，眼神很是熱切。

　　“我也就幫哥買東西的時候，來過幾次。”

　　秦哲有些不好意思，他想側過身去，就被一個穿著開襟上杉、褐色長褲的中年男子叫住了。

　　“小孩子，我是不是在哪見過你？”

　　“沒、沒、客官肯定是記錯了。”秦哲抬手掩面，身體偏轉，將自己藏入大棚的陰影之中。

　　一旁穿著有些掉色的棕色勁衣的壯漢，仔細地上下打量了下這個小孩子，嗓門震得大棚一顫一顫的：

　　“我記起來了，你是那個用錢洗劫了周邊城池商店的那個小孩，你不記得我了？我當時還幫你解過圍呢。”

　　“您都這么說，我能忘恩負義嗎？”秦哲無奈又無奈，只好一臉苦笑地轉過了腦袋。

　　“你哥應該都很喜歡吧？”先前的那位中年男子眉目粗獷，渾身透著血氣，一舉一動都透著強橫的氣息。

　　當然，這不是他本意，隊伍剛從星月森林回來，廝殺自是不可避免，引動氣血也正常。

　　“很喜歡，可開心了。”秦哲純真燦爛地笑了。

　　“喜歡就好、喜歡就好。”他的臉色有些不自然，不過世界這么大，也不是不能接受。

　　等這一行人喝完湯，付了湯錢，他們就上了車隊入了城，歸家心切，每次出完任務回去都會有較長的休整時間，的確不容耽擱。

　　丹宣目送他們離開，他瞧著走得差不多了，就對秦哲低聲道：

　　“你這么說，小心他知道后給你好好上一課。”

　　秦哲聳了聳肩頭，上前拉住老師的手，撒嬌道：

　　“這不是還有老師嘛，您一定不會告訴他的對不對？”

　　“可他總不可能一直待在森林里吧？”丹宣沒好氣地反問一句。

　　“時間還長。”

　　秦哲撒開手，一臉正色，他也只能這樣來安慰自己，哥現在的樣子還是挺嚇人的，說不定還——不能想，哥不會對自己那樣的。

　　丹宣無語地看了他一會，輕輕搖頭道：

　　“時間也差不多了，盛出十二碗就進城去看看。”

　　“好嘞！”秦哲聽到要進城別提有多開心了，他擺出一張長木桌，擺上十二個空碗，端起湯鍋一一滿上，又放上一個收錢的空袋子和一塊木牌。

　　上面這樣寫著：已有客人預定子時，湯全售出，煩請下次再來。

　　“搞定！”

　　秦哲滿意地看了看，回身對著收拾東西的丹宣道：

　　“老師，我兩快去，地我熟！”

　　他說完又急匆匆地上前，三下兩下收入囊中，一副急不可待的樣子：

　　“老師，我幫你，晚了就滿座了，算了，我現在就訂個位置，準備好菜肴。”

　　丹宣被秦哲拉著進了城，他一想到接下來要大手大腳地花錢，心里就隱隱作痛，錢袋要大縮水了。

　　城外長木桌處，不少匆匆趕來的人望著那木牌皆是嘆了一聲，不過無一人去動那藥湯，哪怕自己為了趕路花費了不少精力。

　　——當初他們那邊也有一位老人家賣藥湯，也是十文錢，后來因為一次客人預定的藥湯被偷拿了一份，他就再也沒在那出現過。

　　因此，無人敢動，這里可是有不少不簡單的人，要是趕來的人去動了，說不定還會大打出手。

　　偏見是一座大山，而不只是一個點。

　　“看來只好等下次。”他們在心里安慰了自己一句，便轉身離去，有些閑的甚至打算在這里住下來，等下一次近水樓臺先得月。

　　而有的則在不遠處休整，他們不敢去拿，怕就怕在有不長眼的偷拿，那可就壞事了。

　　時間悄然流逝，子時剛至，那十二大碗藥湯突然消失不見了，忽又有銅板憑空飛來，沒入錢袋之中，只一轉眼那錢袋就鼓了起來，一百二十枚銅板不多不少剛剛好。

　　在場的、趕來的、觀望的心里頓時松了一口氣，后背不知不覺間竟全然濕透，等回過神來，各自心里對那老人家更加敬畏猶豫，宛若劫后余生般地各自對視一眼，起身離去，步伐輕快，神態輕盈。

　　他們剛離去沒多久，一名小廝慌慌張張、急急忙忙地趕到此地，取出一個袋子將木牌、錢袋、桌子收了進去，然后一步三回頭地進了城。

　　暗中的一眾老人家笑瞇瞇地一小口一小口啜著湯，這湯果真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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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月森林，裂谷之下，秦陽、大黑雕一路披荊斬棘，身上也掛了些彩，其中以大黑雕最甚，它身上不少地方都泛起了裂痕。

　　然而它依舊很是興奮，對什么都很好奇，嘴巴不聽地張合，滔滔不絕，因為不會痛。

　　它的身側各有一只亮晶晶地白色冰翼，紋路精巧，宛若精雕細作而成，那感覺就跟真的一樣。

　　為此，我們的雕爺發飆了，它責備秦陽為什么不早點說，字里行間都透著對那被自己拋棄的翅膀感到深深的惋惜。

　　不過我們灑脫的雕爺很快就將這件事拋之腦后——自己得到了更好的，它歡呼一陣，更有干勁，對新翅膀卻十分關愛小心，生怕再受一點折損。

　　哪怕秦陽明說還可以再造都無濟于事。

　　有時，生靈在珍貴之物失而復得這件事上會懂得更加珍惜，也有的會患得患失，大黑雕估計也抱著同樣的心理。

　　眾所皆知，秦陽現在可以是說是面癱，多少有那點感覺，因為你無法在他的表情中感受不到任何情緒變化，那淡漠的眼神、微微勾起的嘴角嘲諷拉滿。

　　事實就是這樣，秦陽沒什么想表達的，內心覺得這沒什么必要，而他本能卻覺得自己應該笑。

　　兩者矛盾下就造就了這樣的一幕：

　　大黑雕說著自己游歷時的趣談，分享自己的喜悅和內心的感觸的時候就跟秦陽這傷害性極大的表情撞個正著，他為此沒少嘀咕。

　　恰逢又是一次心血來潮，然后就是黯然退場，大黑雕不滿道：

　　“你這樣出去會被疏遠的。”

　　“那我不笑總行了吧。”

　　秦陽似是認同了這點，他收起笑容，面無表情，沒有絲毫波瀾，隨之衍生的就是無盡的距離感。

　　要是那夜某人在這，估計會一拍大腿，口中言說：就是這種感覺，沒錯，那面癱就是這樣，好像在他眼里誰都欠他東西一樣。

　　“……您還是笑吧，我感覺你這樣出去會被打的。”

　　大黑雕不知該作何表達，它從多年的閱歷來看，可以斷言秦陽這樣子對某些少女，不，甚至是一些思想成熟的女子都極具殺傷力，外表冷漠、內心溫暖的高冷男神還是挺受歡迎的。

　　起碼它站在異性角度是這么看的，至于同性，不對，它都沒有化形，所以沒有這方面的苦惱，看來自己還是有點長處的。

　　秦陽搖頭，轉而問道：

　　“可以哭嗎？”他說著作勢就要面龐扭曲、眼瞼低垂、嘴角下拉。

　　大黑雕不做思考地制止住了他：

　　“別、別搞事，你現在需要控制自己的表情，盡量去適應這種狀態，不然你本性與理性的沖突會讓你十分苦惱的，這是我給出的建議。”

　　它抬起大腳丫將撲來的黑影踢散，接著道：

　　“除非你走一條能掩飾這種異樣的道路，比如劍修或是跟冰有關的道路，這樣他們也不會感到難以接受。”

　　不待秦陽回應，它自言自語似的道：

　　“在被你喚醒后，我原本是想將這個奪走我生命的地方毀掉的。”

　　它說這話的時候語氣格外平靜，其內包含的意味卻蘊含無邊殺意。

　　秦陽問道：

　　“那現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