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黑雕聞言一笑,嘆聲道:
“現在啊,我想我大致能體會到這大家伙的感受,不過我不會放過它,也不會接受,就跟我死了無法復生一樣,所以,”
它在這里故意停頓了下,轉而慷慨激揚地高聲道:
“我要把它感化,然后再毀掉這個作惡多端的地方!”
秦陽聽完竟認真地鼓掌,啪啪啪的聲響在此地回蕩,源遠流長。
大黑雕嘴巴微張,正想自謙一下就聽到內里傳來沉怒的音浪滾滾襲來:
“好一個先感化再毀掉,我經歷過什么你一點都不知道!你這個低微的生靈又能懂得什么!”
大黑雕一高一低地用寬大的翅膀擋在身前,將自己和秦陽藏了進去,嘴里連說什么我啥都沒說之類的云云。
秦陽此時已經明白大黑雕所說的從心所為何了。
大黑雕感覺到了來自身后的鄙視目光,鑒于形勢它只好小聲再小聲地提醒道:
“活一次不容易,我得為自己的生命負責,好好學著點。”
秦陽懂了,他絲毫不避諱地問大黑雕:
“那你懂它的痛苦嗎?”
“這個……不懂,誰沒事去關注別人的痛苦,我自己都搞不明白自己,再說它誰啊——呃,失言失言,里面那位大哥我絕對沒有瞧不起、呃,對您不敬。”大黑雕從善如流。
“先前你可是說要毀掉我。”那渾厚的聲音透著些玩味。
“沒有的事,”
大黑雕剛想大論一番就被秦陽踢了踢脊梁骨,它忙回頭問道:
“怎么了?”
秦陽盡量擺出一副不屑的表情,道:
“你是不是傻?它要是能動手,我兩還能活到現在?”
“對哦!”大黑雕聽了這話,醍醐灌頂,腦子很是靈光,底氣也更足了些。
它撒開翅膀,大聲叫囂:
“大家伙,我就是想毀掉這里有問題嗎?死了都被捆住了還在那禍害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東西,我要是你早找個墻一頭撞死算了!”
秦陽點頭道:“是啊!”
“換做正經的你,你會這樣禍害人嗎?”
“我不會。”
“你禍害人的時候會說自己有苦衷嗎?”
秦陽一時不知該如何作答,這家伙是不是連帶著把自己也罵進去了?
他只好邊踢它脊梁骨邊配合說道:
“哪個心里沒數的會借著這點去禍害人啊!”
大黑雕先是愣住了,這家伙怕不是把自己也罵進去了?
厚葬友軍——它真想吶喊出來。
不過為了配合一下,它還是道:
“有苦衷還去禍害人那能叫正經嗎?”
話音剛落,大黑雕看了一眼秦陽,似是確認了某種暗號,對著地板啐了一口,罵道:
“變態!”
與此同時,秦陽喊的卻是:
“下賤!”
深處的一處空間內,一個渾身裹著涌動暗影的中年男子似是笑了起來,仔細一瞧,你會發現這家伙跟那雷平之地的暗神族有些像,不,一摸一樣!
“你是不是對我有意見?”大黑雕一臉不滿道。
“沒有。”秦陽不太明白它說的是哪方面。
“那你的下賤說誰?”大黑雕不依不饒。
“……我覺得你對我很不滿!”
秦陽有些無語道:
“我已經忍你很久了,我說的是它下賤又沒有說你下賤,哪怕你知道自己賤也不要對號入座啊!知不知道搶人下賤的位置很不禮貌的,你都沒問過人家同不同意你比它賤。”
“那是它賤還是我賤?”大黑雕感覺自己被帶偏了,怎么好端端的扯到自己賤不賤這個事上,這算哪門子情況?
“肯定它賤啊!”秦陽篤定道。
“那不就得了。”大黑雕笑了笑,對此很是滿意。“那按你看它能有什么苦衷?”
“喂,我說……”那中年男子坐不住了,姑且稱它為暗影先生吧。
大黑雕擺了手勢,示意不要插話,“沒看到我們正在探討事情嗎?你懂不懂禮貌啊?”
暗影先生萬分氣結,不快地“哼”一聲,他倒要看看這兩個小娃娃能搞出什么名堂來!
“你繼續。”大黑雕頗有風度地示意秦陽發表自己的看法。
秦陽不假思索道:
“依我看,九成八不是什么大快人心的事情。”
“也就說,那事情見不得光?”大黑雕聽得若有所思,順著話往下說。
另一邊的暗影先生不自覺地微微點頭,這兩還是有點腦子的,然而當聽到秦陽接下來的話后,他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比如說,奪妻之恨、摯友反目成仇,可能是因為利益,八成還是因為女人,同樣的也有可能是那女人主導的,我這只是憑空猜測,那個大家伙請不要生氣。
“因為我也想了解一下你所說的痛苦。”
“你這么說有什么依據嗎?”大黑雕詢問道。
“沒有。”秦陽坦然地搖頭,“不過要是對方是皇子、世子之類的,那就另當別論,皇權斗爭永遠都不會停歇。”
“你這么說我倒想起了一些事,”大黑雕回想了下,“當時我順著一條道一直飛,期間路過一個神朝,中土的王國其實很少,宗門世家占主流。
“從我的理解來看,應該是當皇主沒什么面子,畢竟你想啊,強者都可以騎在自己臉上,那他還怎么治理一朝之邦?”
“他可以騎在下面的人臉上。”秦陽不認可它這點。
“先不談這個。”
大黑雕知道自己說不過他,繞開話題繼續道:
“照你先前的說法,這大家伙可能還是個受害者,這也難怪,畢竟是被內心深處的人所背叛。”
它似是對此很有感觸,不知道是不是鐘意的大鳥跟其他鳥飛了。
“你這是典型的代入太深,分析事情不該代入個人情感。”
秦陽微微搖頭,說出了自己的設想:
“我覺得事情可能更加峰回路轉,你從怨念中感覺到了什么?”
大黑雕被這突然的一問給問住,它猶豫著斟酌詞語:
“怨念很深很徹底,讓我有些喘不過氣,咳咳,我還活著的時候,其內包含的東西可就多了,不過我感覺,只是我感覺,里面更多的是懊悔和愧疚,你看……”
“別說了、別說了,我怎么可能會后悔!一定是他、一定是他!啊……”暗影先生突然變得歇斯底里,令人覺得他有些可憐。
“你看,我們不關注他的時候他說我們不懂,我們去試著了解他的時候,他還不樂意了。”
大黑雕一陣咂舌,不禁感慨:
“順也不是,逆也不是,當個好人怎么就這么難呢?”
暗影先生:……
你胡亂扎我心還不允許我反抗了?
秦陽嘴巴微張,正打算說些什么,大黑雕擺出一副打住的樣子,自信萬分地說道:
“我知道你想說什么,你無法叫醒一個裝睡的的人對不對?”
秦陽搖頭,不知否定的是哪點。
他隨即又在大黑雕期待的目光下給出了答案:
“你不是那個能叫醒他的人,還有,他不是人。”
大黑雕硬是把“你行你來”這句話憋了回去,他還沒開口呢,那大家伙又坐不住了:
“我不是人怎么了?我不是人就該淪落到這個地步嗎?就該被人利用,犯下大錯嗎?你以為我就不想改變嗎?可那也要能啊!”
“狠起來連自己都罵,佩服、佩服!”大黑雕像模像樣地作個道輯。
“說的你是人一樣,大鳥骨!”暗影先生不屑地譏諷道。
“嘿呀,你還來勁了!”
大黑雕不服了,說教道:
“我以為,人不人不重要,重要的是那顆心,你因為遭受了某種大難被人利用,最后在自己回過神來的時候卻發現已經來不及了。
“可你絲毫沒有反省自己的態度,反倒任其行事,甚至添油加火,這種扭曲變態的心理,哪怕你是人都不為人!”
這里迎來了長久的沉默,氣氛逐漸凝固冰冷,不少地方更是泛起寒霜,白氣彌漫騰起,搭配幽紫晶瑩的空間很是好看。
“秦陽,別玩了,談正事呢!”大黑雕忍無可忍,扭頭對釋放寒氣的秦陽提醒了句。
“我怕他把我兩吃了。”秦陽給出了讓大黑雕頭皮發麻的回答。
它小聲嘀咕道:
“他不是不能動手嗎?”
“需要的代價很大罷了。”秦陽不咸不淡地應道。
“你又不早說。”
大黑雕囁喏出聲,它隨即意識到自己已經無法回頭了,不,早就沒有回頭路了,從它死了的那個瞬間開始。
“自己要是不貪吃那些果子,現在不知道得有多逍遙快活呢。”它自嘲似的緬懷過去。
“果子?這個嗎?”
秦陽取出了一顆鮮艷的紅果子,他還在大黑雕膛目結舌地注視下咬了一口,“這是以怨念為培基滋養的果子,頂多就是影響心智,其他的什么都沒有,還挺脆。”
大黑雕從他的表情里絲毫看不出贊美。
那照這么說,自己不是因為貪吃才死的,那它是怎么死的?
“老死的。”秦陽給出了解答。
大黑雕本來想說“別說笑了,怎么可能”,可轉念一想,它似是明白了什么,對著漫無邊際的前方罵道:
“一定是你這老家伙干的好事對不對!”
暗影先生默然,沒有回答也沒有辯駁。
“不說就是默認了!”大黑雕耍起了嘴皮子。
“也不是他干的,這點不能冤枉了他。”秦陽搖了搖頭,將果核隨手一拋,剛觸地就沉了下去,有些詭異。
大黑雕識趣的沒有追問,他會給出答案的。
“我說的對嗎,夜如空?不對,應該叫你幽魔領主。”秦陽語氣隨意冰冷,就像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
還不待大黑雕反應過來,身前忽然出現一道撕裂的大口朝這邊猛撲而來,猙獰可怖,爪牙肆虐。
秦陽臨危不懼,淡然地取出一顆青果在那啃,有些不明白地問道:
“你是死人,他也是死人,你怎么就斗不過他呢?尊敬的夜神尊閣下。”
此話一出,那撲來的大口頓時定在半空,好似凍結,它扭曲跳動,很矛盾地上下舒展,嘴巴合上又裂開……
只聽得一聲滄桑的聲音傳出:
“好久沒聽到這樣的稱呼了,你應該見過他了吧,是不是很失望?”
“很有趣,自己打自己。”秦陽啃著青果,照著自己的理解來回答。
大黑雕至今未回過神來,它沒想明白,我也不明白。
“呵呵,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暗影先生發問了。
“我姓黑!”秦陽坦然告之,大黑雕沒有絲毫異樣,它也以為他就姓這個,為此它還有些高興,自己比他大。
暗影先生心里有些古怪,追問道:
“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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