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這個。

　　陳小戎轉回了腦袋，默默放緩腳步，并肩而走，漫不經心道：

　　“好看不就可以了。”

　　話語間帶有一絲失落。

　　“因為自身限制？”秦陽有些懨懨地打量起她，太瘦了又不夠高，很容易給人一種弱不驚風的感覺。

　　他剛剛復習了下以前學的服裝搭配，信息量巨大。

　　然后他就懷念前幾天的自己了，根本不會累。

　　“你給人的感覺沒那時有壓迫感了。”陳小戎隨意道。

　　她隨即邊回憶邊道：

　　“你那時說的話我都不敢去反駁，只能點頭再點頭。

　　“等你走了我就后悔了，有些一點都沒聽懂，靈器加持在衣服上豈不是跟合體怪一樣。”

　　秦陽輕笑一聲道：

　　“可以做得精細一點，又不是為了做什么，只是為了好、看。”

　　陳小戎笑得有些促狹：

　　“你看，我都說了，好看就行。”

　　話音剛落，她臉色徒然一冷，下了逐客令：

　　“如果你也這么認為，那就走吧，錢等你了有了再還我。”

　　說完，她就自己加快步伐，朝前走去，一副道不同不相為謀的樣子。

　　秦陽：……

　　我是來告別的。

　　連口熱茶都沒喝上。

　　于是，陳小戎又繞了回來，手里端著一杯熱茶，遞到了他手上，然后自個走了，只余下秦陽一人在風中凌亂。

　　他抿了一口茶，還是冷茶！

　　“你啥意思？”他手里端著表面熱、里面冷的茶四處尋找她的身影。

　　直至天蒙蒙亮都沒有看到人影。

　　秦陽坐在涼亭里的木椅上，手里端著那杯再沒動過的茶，默默凝視著天邊，心里發出一聲呢喃：

　　“她是你的后代嗎？”

　　他發著呆，不覺手里的茶已經涼透了，宛若那句錐心之語猛地插進他的胸膛：

　　“一生戎馬不及一顆丹，君棄我于何方。”

　　悶哼一聲中，秦陽口中噴出一道鮮血，臉色霎時蒼白，跌落在地，茶杯自手中滑落，打著轉將冷茶澆遍血沿，哐當一聲橫在地面上。

　　他隱隱約約間好似看到有個人影走來，嫌棄了一聲然后拎著他走去。

　　茶是冷的，血是熱的，神話終結之日遇她，神落塵之日再遇她，又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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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以為秦陽現在躺在床上，睡的很安詳？

　　那太低估了陳小戎。

　　他醒來就看到自己被綁在柱子上，絲毫無法動彈，還動用元力將其境界封印，連嘴巴都用碎布捂上了。

　　“嗚~嗚~嗚！”秦陽欲哭無淚。

　　“看來你就是老祖宗遺訓中所說的負心人！”陳小戎手里拿著皮鞭，左右拉了拉，噠噠作響。

　　秦陽說不出話，只有嗚嗚嗚。

　　“傳音不會嗎！”陳小戎揮舞著皮鞭，一下一下打在他身上。

　　“還不會？”她咬牙道。

　　秦陽心里快崩潰了，那個手腕極強的女皇能死個鬼，他走時人還好好的，差點把他計劃給毀了，簡直可以說是反目成仇。

　　自己都沒死，她能死的安心？

　　“其實是真的死了。”陳小戎很遺憾地告訴了他這個消息。

　　秦陽不信。

　　他當時可謂是傾囊相授，什么她都會，心賊狠。

　　“心死了！”陳小戎忿忿地揮舞鞭子，就是不出血印子，但就是疼。

　　“你拿問心打我很好玩嗎！”秦陽算是看明白了，什么半屋子的疑惑都是騙人的，這家伙就是她，還心死了，他死了心都不會死。

　　“可你就是跟個傻憨憨一樣找了我半夜。”陳小戎笑得很玩味。

　　她收起皮鞭，去端來一杯水，自顧自喝著：

　　“累死我了。

　　“不給你提示還想不到我，日子看來很快活啊。”

　　“情債深似海，還不清。”秦陽垂下了腦袋，去看自己的腳，指甲染的花花綠綠，估計臉上也有。

　　“臉上沒有。”陳小戎一把抽開碎布，隨手丟在一旁。

　　“魔來找你了？”秦陽似是對此很在意。

　　“我去找的他，他比你識相一點。”陳小戎轉身去搬來矮凳坐了下去，“把你的過往全抖給了我，這才放他離開。”

　　她抬起手，看著水杯里的水，喃喃道：

　　“個個都很美呢。”

　　“你也很美。”秦陽道。

　　“你的心不會痛嗎？”陳小戎似笑非笑地打量著他，“當時還用神性壓我，真是厲害，不過得虧這點我才想了起來，你竟然沒死。”

　　后邊那句語氣相當詫異。

　　秦陽收聲不說話了，上一世可能就有她在搞鬼。

　　他琢磨了一陣，不太確定道：

　　“我以前是不是對你做了什么？”

　　“怎么可能！”陳小戎想都沒想就否認了這點，就是眼里好似閃著淡淡的漣漪，隱隱透著一股哀然。

　　“談論藝術，然后拒絕了你？”秦陽好像懂了那么點。

　　“是啊，我是不是有點不講理？”陳小戎淺淺笑道。

　　“你這個還是奪舍來的？”秦陽又問道。

　　陳小戎微微搖頭，有些興致缺缺地走到桌子旁邊，將水杯放了回去，陷入了沉默。

　　她忽然喃喃道：

　　“我跟了你那么久你不理，我的貼身侍女你就可以那樣，還只身離去尋一顆丹藥給她，卻不知那才是我。

　　“女皇只是實力的顯化，不然我哪有這么虛弱。”

　　“丹藥找到沒？”秦陽好像更在意這個。

　　陳小戎微微一愣，搖頭道：

　　“丹藥本就是我放出的消息，你沒找到自然會多想，我不跟你決裂，好像有點說不過去。”

　　“那我要說找到了呢？”秦陽目光灼灼地看著她，

　　“我已經找到了。”陳小戎側過身體看向他，笑得有些開心，就好似這個人就是那顆丹一樣。

　　“你別想著吃我，我膈應。”秦陽先干吐為敬。

　　他上下晃著腦袋，瞧著那表情不太對，趕緊道：

　　“有什么為難的你跟我說，別忘了我兩還是道侶。”

　　他隨即又補了一句：

　　“一直都是。”

　　瞧這求生欲滿滿的樣子，不知道顏青看到會作何感想，這家伙好像一點自尊都沒有的樣子。

　　“粗暴？”陳小戎笑盈盈地上前走來，笑意格外的冷。

　　“我幾時粗暴過？”秦陽必須反駁這點。

　　陳小戎略微一笑，竟然臉紅了：

　　“不好意思，那是我站在女皇的角度想的。”

　　她隨即輕巧地解著繩子，談笑道：

　　“你攤上這么多情債是想做什么？”

　　“可能是不想孤獨吧。”秦陽低喃道。

　　“你在撒謊。”陳小戎顯然不相信他的鬼話。

　　“不舍總行了吧。”秦陽沒好氣道。

　　“你看，還是我更懂你。”陳小戎收起繩子，張開了手臂，臉上的笑容逐漸明朗，蒼白似白紙的臉色也好了不少。

　　只是眼眸依舊沉靜似水，沒有波瀾。

　　“你變了。”秦陽趁著對方發愣，趕緊抬起手將一枚丹藥送入她口中，然后運轉混元之意助其煉化，巧妙地避開了師父的感知。

　　要是被他知道自己為了以身養丹偷吃了那么多丹藥，豈不是得氣死。

　　——某宣已經氣著了。

　　“什么鬼？”

　　陳小戎感知著身體的變化，又看到秦陽面如金紙地倚靠著主子，有些不知所措。

　　他蒼白一笑：

　　“放到神魂里養了這么多年終于成了，不然我才不會來找你呢。”

　　他瞧著瞧著又感到有些詫異：

　　“怎么你的樣子還是這樣？”

　　“本來就是這樣。”陳小戎非常無語。

　　她一直以來的美好幻想破碎了。

　　“沒事，我不嫌棄你。”秦陽笑了。

　　“那你也得敢啊！”陳小戎微微一笑，動身坐了過去，倚靠著柱子喃喃出聲，“聽說你還能吃靈石，又是為了哪個？”

　　她對此感到好笑。

　　秦陽直接無視，搖頭道：

　　“我的情債都找回來了，已經走到了最后的路。”

　　“天地開始怕你了。”陳小戎斜靠著他，“你的膽子真大呢！”

　　“禁則而已，大不了打破就是。”秦陽不甚在意，

　　“你還要去一個地方？”陳小戎跳過了這個話題，打算問問他的安排和行程。

　　“去看看。”秦陽沒有細說。

　　“那你得陪我一陣，下次見面估計還得好幾年后。”陳小戎直接無視他的虛弱，亦如他無視自己一樣。

　　“不能在這里，我怕你搞我。”秦陽不容反駁道。

　　“那真可惜。”

　　陳小戎只好散掉了某些擴音的手段，又添了幾層結界加陣法，還動用靈石啟動了大陣，對外宣稱閉關。

　　兩人玩得很野，服裝一大把，互相扮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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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后，清純活力的陳小戎送秦陽離去，一副很感激的樣子。

　　秦陽淡定地拿著對方給的謝禮，邁步離開了這里，腳步輕盈，步履從容，笑容可掬。

　　他穿行于人群中，行人回想時竟然不記得他的印象。

　　傳說自此開始。

　　陳小戎回到了房間，開始整理討論所得，衣裳兩人都洗好擺放于衣柜里，還是這么令人舒心。

　　她的生活好似沒有發生改變，每天依舊去蠶衣閣當首席設計師，沒事就在家琢磨新想法。

　　只是不同的是，無人敢動她以及不敬。

　　那是一種難以訴說、無法生念的感覺，好似天地都在敬她，她跟秦陽搞出的事情太大，大到壺梁都險些遮掩不住。

　　暫且言歸正傳。

　　秦陽回到了亭子山，將陳小戎送的新衣裳給了她們，還把這件事告訴她們，看起來都很想揍人。

　　“找回來就可以自己去浪了？”白茗先道。

　　“沒有。”秦陽笑得有些靦腆，似是在說：這都被你發現了。

　　“什么時候走？”龍閔問出了一個現實的問題。

　　“月半吧，還有十五天。”秦陽想都沒有就在強調待的時間還很多。

　　“在這待幾天？”埼玉追問道。

　　“七天。”秦陽十分大氣地報了個數字。

　　白茗一聽扭頭就走。

　　埼玉也走了，她兩要去對弈。

　　楚熙禾沒走，她跟龍閔商量好了，一起讓秦陽陪著。

　　秦陽對此只是點頭，他陪了龍閔和楚熙禾五天，又各自陪了白茗和埼玉一天，這只是外界時間，具體的不知道。

　　結果第七天一過秦陽還沒走，他想跟她們聊聊天。

　　其實哪里是聊天，就是陪著她們在四處游玩，彼此有說有笑，還穿著陳小戎給的衣服去逛了街、上酒樓下館子。

　　他在宣告。

　　她們也在宣告。

　　只不過一個是中土，一個是人間。

　　消息傳開了嗎？

　　私下里傳開了。

　　好奇嗎？

　　要命的都不好奇。

　　秦陽的眼光已經不放在中土，到時再說。

　　——這是他對中土天道說的，而他的代價還在暗處尚未浮出水面，祝他順利（中土）。

　　然后這件風波還未自行散去，人們就記不清了，只依稀記得有個男子來過，然后不見了，肯定沒有消失。

　　林二爺外出撞見秦陽的時候，贊嘆一聲：

　　“大夢道你當屬于前行者。”

　　“自己搗鼓去。”秦陽不想理他。

　　林二爺微微一愣，抬起手指又放下，隨即恍然一笑，動身離去。

　　棋盤哪有一個人下的。

　　第十天，秦陽去了趟西野，特意去逛了某個地方，然后大搖大擺地進了某個山門，這些他們都不記得，仿佛他只是來人間轉了一圈。

　　第十四天，他自黑龍一族走出，就此消失。

　　關乎某個神秘人的傳聞還在繼續，靈師總會發布出了一個消息，代號“靈”的靈師出現了，更是加劇了這個傳聞的傳播。

　　幾乎所有靈師捶胸頓足，本以為那個代號是無主之物，不日就可以投入競爭，沒想到會是這樣。

　　天城天武院的那些富家子弟明白了，斗志更加昂揚，不就是個靈嘛，還以為有多神秘，本大爺分分鐘虐他。

　　秦陽走時帶走了龍閔的斷劍，他記得呂小然當然敗在那人手中，那把劍就是龍閔的，只不過有了新主，該去算賬了。

　　非劍即人，或者一起算都可以。

　　差點沒發現這點。

　　秦陽第十五天去找那個人了，簡單適意地陪了她一天，他好像絲毫不在意對方會不會跟上自己腳步的問題。

　　結果如何暫不得知。

　　不對！

　　這貨第十六天還在中土主世界，去找了小白又去見了穆熙，連左小羅他都去看了一眼。

　　第十七天……不在了。

　　不過他好像不太喜歡當傳說的樣子。

　　你看：

　　凡人村外一個衣衫襤褸的老頭坐在山上，不時抬起破碗喝米酒，目光一直看著那位給雞接生的小男孩，嘴角笑意不減。

　　看到雞蛋落入秸稈之中，他就原地消失了。

　　何算算隨即出現在了那里，瞧著沒人嘴里連道：

　　“我明明看到有人在這的啊，哪里去了.”

　　看來看去都沒人，他抬頭喊了一聲：

　　“你們有發現嗎？”

　　“沒有！”聲音洪亮，男女皆有，隱隱還有磨刀霍霍的聲響傳來。

　　秦陽放心了。

　　他平靜地踏上了行程，冥冥之中走上了一條連他自己都沒有預想過的道路。

　　本卷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