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云走在林間,打算去嶺楊城看看陳小戎,順帶去捉弄一下林楊。
讓他笑話自己。
可走著走著,他看到路上有一個黑袍男子在等他。
那是暮野。
他看到來人,抬手掀起衣帽,露出了爽朗的面容,那眼神帶有一種深邃,以及似有似無的敬畏,氣質(zhì)凌冽又不剛烈。
想來魔的隕落對他的改變很大。
他笑著道:
“有空否?”
“不收部下了?!鼻卦莆⑽u頭道。
暮野被識破了心思,訕訕一笑,轉(zhuǎn)而道:
“對于龍靈的事情,你有什么看法嗎?”
他沒敢以龍靈的父親自居。
“先坐,喝茶?!鼻卦谱叩揭粔K平地上,喚出桌子椅子茶具,坐著泡起了茶。
暮野坐了過來,接過了茶杯,道了一聲謝道:
“西邊也出現(xiàn)了空間裂縫,族內(nèi)傳來的消息稱,那里很危險,到底有著什么?”
“還不是時候,你得做好準(zhǔn)備?!鼻卦蒲b作高深莫測,他其實也不知道那里有著什么。
關(guān)于那里的記憶只有無邊的混沌。
暮野看出來了,略微一笑道:
“我父親很想你,你要不去看一看吧?!?p> “還不是時候?!鼻卦齐[隱覺得有什么大事會發(fā)生。
他接著又提醒道:
“我去那邊的時候,你記得看著點,迷霧越大則越危險。
“我在這一年內(nèi)遭到了兩次絕殺,一次是殺戮之地的虛無空間,一次極北之地的雪原上?!?p> 說起這個,他眼里有著冷意。
卻莫名帶有些下意識的掙扎。
“你懷疑有人在未來動手?”暮野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他并不覺得過去能有人敢對他下手。
秦云仔細思索一陣,一臉嚴(yán)肅地告誡道:
“那些空間裂縫一定不能去,里面的東西不屬于現(xiàn)在。”
“須彌混沌?”暮野睜大眼睛,心神一顫道。
他想到了這個當(dāng)年極其危險的名詞。
過去、現(xiàn)在、未來在里面必有兩者,甚至可能出現(xiàn)一摸一樣的人,要么極弱,要么極強,不論是哪個死了,因果都會大亂。
比如未來死了,將會沒有未來。
而最恐怖的是現(xiàn)在死了,那么未來的那個將會陷入混沌,甚至跨過時空,自己來。
最后都逃不過瘋了的下場。
“看來有些不該死的被強行抹殺了。”秦云抿著茶,淡淡道。
那些……暮野本來想說“大道有主怎么會這樣”,可轉(zhuǎn)念一想,他發(fā)現(xiàn)大道世界衍化繁盛,分支也有可能走在前頭。
未來真的有這么燦爛嗎?
他心里有著疑惑,更有著向往。
秦云滿意地輕微頷首,笑著道:
“你可得先修心,不要再頭腦發(fā)熱了?!?p> “是!”暮野重重點了下頭。
他覺得這句話可能是一種暗示。
事實的確是。
“好了,我該走了,向往孤身的美麗卻不得,你遇到上心的就去追吧?!?p> 秦陽笑著打趣了句,隨即起身離去。
“前后不搭?!蹦阂皳u頭失笑道,“醉翁之意不在酒?!?p> “龍閔可是我的,我還沒找你算賬呢!”秦陽故意較真了句,背負著雙手,溜達而去。
“又不能怪我……”
暮野止住話語,陷入了沉思,他忽然升起一陣后怕,隱隱有著無邊恐懼。
就在他快要陷進去無法自拔,心緒暴動的時候,肩上傳來一股溫和的感覺,他扭頭看去,喃喃笑道:
“吃力就別裝了?!?p> 秦陽干咳兩聲,老臉一紅,老神地收起了手,邊走邊道:
“真相在未來,我去找,你們有更重要的事情?!?p> “什么事情?”暮野眉毛一動道。
“穩(wěn)定。”秦云淡淡道。
暮野愣住了,他有一種直覺,那就是未來的事態(tài)絕對慘重,哪怕他成就有限,但眼前這位不是,卻還是會發(fā)生很多離奇的事情。
可想而知,甚至一開始就已經(jīng)開始了。
“有事吱一聲,我……斟酌一下再去。”他笑得有些靦腆,怪不好意思的。
秦云沒有回應(yīng),依舊在那走著。、
他在想自己到底該怎樣捉弄林楊,不對,他為什么要捉弄林楊,林妙可那沒長大的孩子,有好奇和崇拜很正常。
自己沒事還是不要去打擾吧。
正在修煉的林妙可忽然睜開了眼睛,趕緊穩(wěn)住體內(nèi)暴動的元力,她隱隱有一種感覺,自己好像被某人拋到了邊上。
到底是為什么呢?
她取出一本《如何追男神》的書,在那仔細研讀。
步驟沒錯、神色沒錯、話語沒錯,那到底哪里錯了?
直到她翻到最后一頁,在邊角看到了這樣的話語:
男神只可望,莫要套人心。
還有:年紀(jì)不大,本事也小,男神不孤獨,更不空虛。
她咬了咬牙。
還有:年少有幻想很正常,做夢的時候想想就可以了。
“可惡啊!”林妙可咬著小白牙,攥緊了小拳頭。
她想要把這一頁撕下來。
只見那夾層里更有著一行殺人誅心的話語:
這本書就是專門給那些不切實際又愛幻想,以及無畏又膽大的小女孩準(zhǔn)備的。
——小狐貍溫情贈句。
以后,這兩一見面就打了起來,那是后話。
暫且言歸正傳。
秦云不費功夫地來到了嶺楊城,走在大街上,卻是沒有引人注目。
他帶了遮掩面具——玉面玲瓏——小狐貍給的。
現(xiàn)在就是一個相貌普通、氣質(zhì)普通、什么都普通的路人,存在感十分微弱,回頭率不少,基本都不是看他。
而是看前方走著的林二爺。
這個花白頭發(fā)、健朗身材的青衣老人混的風(fēng)生水起,整天掛著和煦笑容,哪怕只是一眼就感心神放松。
帝軀用在這個方面,他也是夠無聊的。
林二爺表情一愣,心里有點怪怪的,他怎么感覺附近有熟人在看自己。
可略微一掃,根本沒有熟悉的面孔。
想來是自己的錯覺。
他心里如此說了一聲,沒過多久那感覺又來了,自己不就是多看了青樓一眼,怎么還淪為為老不尊了呢。
難不成是秦陽,不對,秦云?
他現(xiàn)在估計還在極北之地,就那實力來這里起碼得一年。
估計是錯覺。
林二爺想不通到底還有誰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捉弄自己,秦東勝那家伙在無憂山逍遙快活,根本沒有閑情。
其他的又不會這么做。
怪哉!
難道真是錯覺?
林二爺挑東西的時候隨意地左右瞧了一眼,什么異常都沒發(fā)現(xiàn)。
然后他買了東西結(jié)了賬,繼續(xù)走著。
——他平時的生活就是這些,從城南到城北、從城東到城西,到處閑逛。
秦云蹲下身子打量著贗品古玩,不著痕跡地往那看了一眼,心里笑道:
“你這個老家伙真是夠憨的,老相好的住所你都不去掛念一下,人家在那傻傻等了你半年。”
自從功法完善后,忘情天功不再只修無情道,可以轉(zhuǎn)有情道,結(jié)果林亦傾一轉(zhuǎn)修,那心里念著的就是這個榆木腦袋。
偏偏他從年少等到現(xiàn)在。
說該干嘛就干嘛,經(jīng)常性發(fā)懵,習(xí)慣性不懂。
這樣的人竟然——真是眼神老辣。
林二爺黑著臉提起這個裝的太過的家伙飛走了,他來到了一處小酒樓,這里已經(jīng)提前定好的包廂。
秦云看著自己在眾目睽睽之下被拎進了包廂,心里不由泛起了嘀咕:
“他不會發(fā)現(xiàn)自己了吧?”
林二爺轉(zhuǎn)身關(guān)好門,結(jié)界隨之開啟,扭頭看向這個絲毫不慌,還隱隱為榮的小子,有些無語道:
“別裝了,就你那臉皮,一眼就能看出是你?!?p> 說著,他松開了手,自己坐到了桌旁給自己倒水喝。
“你說什么?我好像不認識你,”秦云瞧到他瞪向自己,又補充道,“雖然我沒怎么見過你,可聽說了,有名!”
“多有名?”林二爺眼再瞪,這小子隨意得好像這里是他的家。
秦云拿過水壺,給自己倒了一杯水,邊喝邊說:
“我來的路上聽說了不少。”
林二爺在等下文,可就是沒有。
他抿了一口水,直接挑明:
“捉弄我很好玩?”
“什么?”秦云大感疑惑。
他瞧著臉色不太對,迅速抬手卸去偽裝,忙道:
“你不要不講道理,一眼不稱心就打算動手,萬一你人設(shè)塌了咋辦?”
林二爺:……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要動手了!
秦云嘴角一笑:
“我給你一個好東西。”
說話間,他取出一副普通的棋盤遞給了他。
林二爺瞧著手上的棋盤,有些不明所以道:
“你給我也沒用,一個人怎么下?!?p> “那是你的事情?!鼻卦贫似鹚?,一口飲盡。
手中凈塵術(shù)閃過,他將水杯倒扣在托盤上,起身理了理衣衫,轉(zhuǎn)身離去。
“我走了?!?p> 他走到門邊扭頭打了聲招呼,抬手帶上玉面玲瓏,恢復(fù)了普通人的樣子,眼里有著激動,嘴角笑意濃。
開門離去。
林二爺琢磨了好一陣都沒明白他的用意在哪,他又沒有棋友,也不知道去跟誰下。
而她在極北之地忙碌事情,又不好去打擾。
再加上那里特殊,自己也不好進去。
“難不成真要自己下?”他喃喃一聲,就此收起。
還是再逛一逛吧。
逛到日落西山,林二爺背著手,走在黃昏殘余的金輝中,它在退去,帶著他走向夜晚,徒增了幾分落寞。
日落離人西。
許是心血來潮,他終于鼓起勇氣想去她原本的院子里看看,睹物思人,去的時候淡定自然,可一站到門邊,他又想回去了。
門前駐影,落手觀,蟬鳴嘆聲起。
屢次不敢推門,林二爺索性就在門前擺一石桌,放兩矮凳,自己跟自己下。
這里也可以。
下著下著他臉上帶起了笑顏,自己跟自己下還挺有趣,連帶著那心潮澎湃的沖動都偃旗息鼓了。
他不喜歡太過熱烈。
這是個狠人。
林二爺在林亦傾的院子前下了半個月的棋,自己跟自己下,無亦樂呼。
他好像找到了自己的快樂。
罷了!
林亦傾在門后等了半個月,搖頭心嘆,轉(zhuǎn)身回屋去。
她有些惆悵。
或許是年少時的過往致使她心里留有陰影,主動沒有結(jié)局,不主動好像也沒有結(jié)局。
忽然,后邊的門被推開了,林二爺下完那盤棋后覺得自己徹底平靜了下去,哪怕進去也可以自己下,就算她發(fā)現(xiàn)了自己進去了。
他也不會太尷尬。
可門剛開他見著那人轉(zhuǎn)身看向自己,不禁愕然。
一陣清風(fēng)朝里吹來,院門退立兩邊,林亦傾瞳孔一顫,面紗飄落而下,雪嫩肌膚似那羊脂玉,吹彈可破,束帶飄起,宛若仙女下凡。
林二爺在看到的那一瞬變回了年輕時的模樣,五官端正,干凈利落,明澈的眼眸有著純真,憨厚一笑道:
“不好意思,我就是想進來看看?!?p> 似是覺得這個不能說服人,他又取出棋盤道:
“你看,我還會自己跟自己下棋?!?p> 林亦傾回過神來,似是覺得好笑:
“那你改變樣子做什么?”
林莽撓了撓頭,真回答不出來,他剛才隱約聽到一道聲音在他心底瘋狂喊著:
“為老不尊!為老不尊!為老不尊!”
“就這樣?”林亦傾略微帶笑道。
“對的,我還沒準(zhǔn)備好?!绷置н€是察覺到了什么。
他不憨!
“那你關(guān)門做什么?”林亦傾似笑非笑道。
林莽一聽登時垂下了手,嘆聲道:
“我緊張。”
“我也緊張?!绷忠鄡A也道。
她本意是想緩和氣氛。
誰知,林莽破天荒道:
“要不來下棋吧。”
呵呵!
林亦傾嘴角一扯,悠悠往石桌那里走去,嘴里道:
“可以啊,下到你不想下為止?!?p> “那不會,我下這個很厲害的。”林莽不開竅。
他坐了過去,擺上棋盤,放好棋耜,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
“來!”林亦傾執(zhí)子先下。
“好!”林莽淡定出招。
他不傻,只是太突然,沒有準(zhǔn)備。
你以為誰都是秦、云那情場老手,平平淡淡的日子才是真。
某個正在陳小戎竹林里偷看陳小戎繡衣服的青衣男子表情一變,他怎么感覺有人在背后嘲弄自己,真是怪哉。
也不知道那林木腦袋開竅了沒。
先從下棋開始,慢慢升溫感情,這樣兩者心里都好受不少,至于更進一步,暫時沒戲。
——林亦傾心里還沒有想好。
陳小戎依顯瘦弱,打扮簡樸,青色長衣,她坐在亭子里安靜地繡著衣裳,只是偶爾還會咳嗽幾聲,然后抬頭四下看一眼,繼續(xù)繡著。
她的體質(zhì)很弱,力盈則虧。
除非她重修以前的法門,以法身承載實力,本體獲取壽元。
秦云看在眼里,心里不疼,他現(xiàn)在有法子。
就是想看看她安靜時真實的樣子。
不然,他一出現(xiàn)這家伙就又把自己藏起來了。
好在,彼此是夫妻,就算被逮著也不會有太慘的下場,頂多就是捏肩捶背、端茶倒水,以及維持一個暖氣陣法的運轉(zhuǎn),
“力道剛剛好,干的不錯?!标愋∪謵芤獾瞄]了閉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