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睜眼已經十二點多了，楊凌起身喝了一口水。外面雖然早已大亮，但楊凌的臥室里還是十分得昏暗，這是所有晚起床患者房間的共同特點。楊凌的家雖然不大，但是亂的可以，活脫脫一個單身漢的狗窩。放下水杯，楊凌隨手打開電視，撥到本地的新聞頻道，然后睡意朦朧地走向浴室，脫下內褲，走進浴室，關上浴室的玻璃滑門，摘下花灑，打開熱水閥，用手試水溫，感覺差不多了，把花灑重新固定到合適的高度，閉著眼睛直直地站在下面。40度的熱水讓楊凌蘇醒了過來，從上到下洗了個干凈。十五分鐘后，楊凌裹著毛巾出來了，走向冰箱，從里面拿出一瓶無糖可樂，悶了一大口，刺激的氣泡讓人上頭。

　　“哈啊~，賽過活神仙！”

　　楊凌打了一個響嗝，然后走到床尾，坐下來，邊品讓人上頭的可樂邊看新聞，然而新聞的內容才真正地讓楊凌上頭：早上采訪的素材竟然已經被做成新聞發布了出來。

　　楊凌跳了起來，趕緊找手機給司機打電話，想要問明狀況，但是司機的電話一直關機。他顧不得吹頭發，隨便找了一身衣服套上，叫車去電視臺。電視臺的辦公室在廣電中心里，刷了門禁卡后楊凌連等電梯的心情都沒有，順著安全通道蹭蹭地跑了上去。楊凌的辦公樓層在五樓，剛進到辦公室便碰到了總編馬驕。馬驕想要對楊凌說些什么，但是欲言又止，眼神很是奇怪；同事們倒是對他投來贊許的目光，有幾個人拉住他想要閑聊幾句，但都被楊凌謝絕了。楊凌現在沒有時間閑聊，因為新聞表達出的內容被重新編輯過了，跟實際情況相比有明顯的出入，而且他并沒有來得及驗證那份“死亡證明”的真偽，所以這份新聞根本不應該被發出去。按照以往的慣例，采訪的素材會被司機放在楊凌的辦公室里，由楊凌親自剪輯。但進到辦公室后，楊凌發現根本沒有儲存素材的內存卡，他詢問其他的同事，同事們說沒注意到誰拿了內存卡，今天也沒見到司機。楊凌趕緊去臺長的辦公室，隔著窗戶看到辦公室內有人來訪，楊凌在外面等了好久。來訪人員離開之后，楊凌立馬沖進辦公室，一進門就看到了自己早上用的攝像機擺在了桌面上。

　　楊凌有些疑惑，問到：“羅臺長，我的司機呢？我的攝像機怎么在你這里？”

　　羅鷗：“哦，忘通知你了，臨時有采訪要做，我安排司機出差了。你的這個攝像機有問題，我正準備返廠修理呢。發生什么事了嗎？”

　　別看他叫羅鷗，這是一個名不副實的人名，按體重來說他應該叫羅企鵝；锃亮的腦門一看就是營養豐盛的體現；一張不笑的時候人畜無害一笑起來心眼賊壞的臉直接搭在了肩膀上，身子和腦袋之間沒發現脖子；五短的身子腆著一個貪官肚子，一條黑又粗的皮帶把肚子勒的跟兩座駝峰似的，這位就是南原市電視臺臺長羅鷗。

　　楊凌不屑地問到：“什么時候連攝像機維修的活兒都要臺長你親自操辦了？”

　　羅鷗嘿嘿一聲：“事無巨細嘛。”

　　楊凌話鋒一轉厲聲問到：“誰剪的我的新聞，為什么沒通知我。”

　　羅鷗趕緊走近楊凌，拍著楊凌的肩膀說：

　　“收拾你的攝像機的時候就看了一眼內存卡里的東西，拍的真不錯。哎我說楊記者啊，這不對啊，你應該感謝我啊，之前你不是一直在爭取這個報道機會嗎，你看，這次連新聞我都幫你剪好了，你怎么還反咬我呢。”

　　楊凌：“采訪的原素材呢？”

　　羅鷗不假思索：“刪了。”

　　楊凌：“要是出了什么問題，你等著的。”

　　楊凌的眼神如同狩獵中的鷹隼，盯的羅鷗心里發毛，一句話也沒敢說。說完楊凌轉身走出辦公室，身后的羅鷗無聲地冷笑著。

　　楊凌感覺事情不對勁，羅鷗似乎早有預謀。出了辦公室后，楊凌并沒有呆在公司，而是直接去了附近的派出所，他要驗證一下那份死亡報告，如果報告有問題，那后果將會非常可怕。到達派出所后，民警熱心地接待他，楊凌說了個借口，讓民警看一下那份報告。查閱了片刻后，民警回過頭：

　　“這份報告是偽造的，根本就沒有這個孩子的出生記錄，你是怎么。。。”

　　后面的話楊凌再也沒有聽進去，整個人就好像一棵被閃電劈中的大樹，看上去是活的，心兒已經死了。片刻之后，楊凌回過神，也不道謝，趕緊出門，攔了一輛車，指揮司機向早上的村子開過去。經歷了路途的煎熬之后，楊凌終于到了。付完車費，下車，他開始猛敲大鐵門，但是沒有任何回應，順著門縫也看不到任何人。楊凌沒心情等下去，搬了幾塊磚頭放在墻角，準備翻墻進入。這時正好碰見一路過的村民。村民從來沒見過楊凌，又恰巧見到他要翻墻，以為是賊，提著扁擔就要上來抽他。楊凌趕緊解釋說明來意，這下給村民弄糊涂了。村民說這家人幾年前就搬走了，這件房子一直是空著的，前幾天才來了幾個人。又是一聲雷響，這次楊凌的心兒都糊了。

　　看到楊凌穿著講究，不像是個小偷，再加上那窮房子和自己也沒什么關系，更沒有什么值得偷的東西，于是村民就走了，時不時地還回頭看看楊凌。

　　就好像被抽掉線的人偶一樣，楊凌癱坐在墻邊，腦袋耷拉著，一動不動。過了好久，一只大公雞從楊凌面前昂首挺胸走了過去；又過了一會，幾只鴨子從他面前路過，集體轉頭沖他嘎嘎大笑。

　　“我他媽真是一個大蠢逼！”

　　楊凌心想到。那個求助電話來的莫名其妙，如果是以往，他絕對會在深入了解之后才去采訪，但是這次因為情況緊急，加上不希望被電視臺里的其他人知道，所以他調換了順序，決定先采訪，再調查。如果調查結果沒問題就發布，如果有問題就不發布，根本沒想到會被別人鉆空子。

　　楊凌氣不打一處來：“怎么就他媽的這么巧！就好像安排好了一樣！”

　　楊凌被自己的話嚇了一跳。

　　“萬一真是安排好的呢？”

　　楊凌起身往回走，開始捋事情的經過，這是他思考的時候最喜歡的思考方式——走。天黑之后才走到家。進了家門衣服都沒脫，直接躺在床上。楊凌打開了電視，自己的報道果然火了。為此，“輝德納”的制造商“中草生物制藥有限公司”的法務代表進行了正面回應，全面否定了“輝德納”的不安全性，并聲稱這次采訪內容的真實性有待考究，公司方面保留追訴的權利。楊凌看著電視一語不發，他感受到了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寧靜。就這樣，開著電視，楊凌迷迷糊糊地就睡著了，他夢到了下午的那幾只鴨子沖著他叫，但聲音越聽越像那老兩口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