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先生救過我的命,所以當周先生詢問我要不要和他結成伴侶的時候,差點,我就信了緣分天注定這句話。
現在想想,哪有什么緣分,不過是一個朦朧又隱秘的美好盼望罷了。
我生在個普通家庭,父母親都是在茫茫人海海中如砂礫般的透明人物,小時候的我總是雄心壯志,瞧不起這個看不慣那個,直到在長大途中被時間磨平了棱角,大學畢業才后知后覺,認清我不愿承認的事實,到頭來我也是如此卑微渺小,竟一時間還會感慨父母不平凡的成績,沒什么文化的他們用并不苛刻的生活條件養大了一個人。
二十三歲的我總是神經敏感,原因很簡單,工作一直不穩定的老媽五十七,向來游手好閑的老爸五十八,他們沒有時間也沒有精力再繼續支撐一個只有投資沒有回報的讀書機器,·而我也沒那個臉伸手去要老兩口忙活半輩子的養老錢。
可喜可賀考研上岸了,可悲可嘆我要養活不起自己了。
憑借大學以來打零工獎學金攢的一點錢,租了間離學校還算近的簡易房,交了學費買完資料,剩下的吃吃喝喝估計還能支撐幾個月,至于為什么租房子不住校,實在是學校給研究生的住宿配置太高了,單人間的宿舍,精美的衛生間,說白了,住不起,況且學校一頓飯平均下來得有七塊,我想著在家里啃兩個饅頭解決的,面皮薄,本著自己窩在家里能省就省的主旨,果斷選擇租個四舍五入等于免費的小破屋。
這樣一來掙錢就成了目前的頭等大事,大晚上縮在從學校帶來的薄被里,我摳摳索索拿著紙筆計算著克扣掉一切不必要的開支,我討厭吃香蕉,可那個時候在路上看見別人兜子里提著的水果都要饞上老半天。
大半夜抱著卡頓的筆記本一鍵一鍵敲著代碼,我甚至苦苦癡望敲鍵盤的聲音能穿過靜默的深夜,讓老媽能聽到心疼我辛苦的同時最好再轉兩百塊錢,兩百塊啊,兩百呵,窮困的日子潛移默化修改我的價值觀,在腦海中不斷加深票子的重要性。
不幸中的萬幸,帶我們的教授被學校合作的一所公司委派了任務,據說是個大課題還要和其他實驗室的人一塊進行,沒人說得清什么時候結束,反正沒出結果就一直做。窮困潦倒的我才不會想那么多,我在意的消息的真偽只有一個,參與這個大課題真的會給獎金?
不得不說劉教授他老人家還是非常和藹可親的,愛恨只在一瞬間,他給了我課題組名額,盡管是個微不足道的位置,可這觸手可及的獎金對于家徒四壁的我來說也未免太豐厚,哪怕他天天挑三撿四我也甘之如飴,吹胡子瞪眼在我眼里也是俏皮可愛。
就這樣,每天擔驚受怕課題完結的我,在一眾電腦線路橫七豎八的屋子里任勞任怨干了三年,可事實上在我鍍金完畢打算拍屁股走人的時候課題還是進展緩慢,這三年隨著接受的委派任務數量難度的提升,我認識到這個課題確實并不簡單,劉教授和實驗室那幾個老頑固的日漸白頭就能說明這一切。
“小吳啊,我還是建議你繼續深造,畢竟咱這行最起碼都是碩士起步,你現在出去不會有什么競爭優勢。”在臨走前老劉語重心長的跟我講,他難得不是吼著跟我講話。
“實在是家里催婚催得緊,一旦解決好私事,我會考慮是否繼續的。”
這倒不是說辭,家中催婚二老隔三差五就要奪命連環call,是有必要回家表明自己的態度,況且,況且我的履歷在一眾研究生里也算漂亮,這種每天提心吊膽還沒有穩定收入的日子我是真的一天都不想多待。
人總是不滿足的生物,解決了溫飽就要想著如何讓錢包不再干癟,我想,也許我該去幾家公司應聘試一試,實在不行,掉頭回來繼續讀博唄。
家中呆了七天,頭六天相親最后一天吵架,忍無可忍,我連夜趕去了要面試的城市。
“快三十的人了,婚也不結,誰家閨女像你這樣,我看你就是讀書讀傻了!”
“錢呢,你說你讀書有什么用,學歷高又怎么樣,沒錢能過日子嗎?”
高鐵轉公車,到G市的時候天已經朦朧亮,下車后,我撐著發軟的雙腿任由胃酸在肚子里打滾兒,惹得喉嚨腥甜,這里沿海,天空沒睡醒的時候風最是刺骨,我豎緊衣領,拖著箱子趕赴高鐵上訂的青年旅店,G市不愧是國際都市,才這個點路上就堵滿了車,忽然想笑也不知道笑點在哪里,走在冷風橫行的斑馬線上腦子里沒來由的冒出高中老師的一句話
“我敢跟你們打賭,當過學生的多多少少都有點胃病,現在這初高中都抓的太緊了,都沒時間好好吃飯,我那時候還好,可我閨女她們啊。。。”
在前臺登記,捏著房卡始終忘了后來她說了什么,說了什么呢,我攜著一身疲倦冷氣裹在異鄉的被子里苦想,最終忘了那位當老師的媽媽究竟說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