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多囡的心有些發涼,她裝作沒瞧見似的,將視線又放到了婆婆身上。
她實在不知道他們的腦回路是怎樣長的,現在是什么狀況,竟然還有心思去關心這些。
但她更清楚,若她不解釋,她的婆婆便會像狗皮膏藥似地一直粘著她。
代多囡終于忍不住冷笑出聲。
她語氣冰涼而冷漠,說地光明磊落:“我和他的關系就是二十分鐘之前我搭了他的車,是車主與租客的關系。”
說完,她殷切的目光又停頓在隊長身上,她一點兒都不關心婆婆和傅興寒信還是不信,她此刻所關心的唯獨希望一人而已。
可另她根本意想不到的是,她的婆婆在聽完她的解釋后,居然又猛地趴在她身上,抱著她,再次大哭起來:“多囡,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只是帶希望出來轉轉,沒想到就發生了這樣的事,是我對不住你,對不起……對不起……。”
隊長目瞪口呆。
郝仁目瞪口呆。
連傅興寒都目瞪口呆。
代多囡也完全地目瞪口呆。
她跟傅興寒結婚七年,還從未見過能夠把臉色和心思轉變地如此之快的婆婆,這簡直就是一大“奇景”,不看都覺得可惜。
代多囡眸光一沉,她厭惡透了這樣作做的婆婆,可她明白,即使自己心中怨氣和怒氣再大,也不能當著這么多人的面數落“長輩”。
這是她的教養。
她隱藏起情緒,語調沒有任何平仄地說道:“媽,這不怪你,現在的人販子無處不在,簡直太猖狂了。”
只是作做地安慰人,誰不會?
代多囡低垂眼眸,她對自己能夠說出這樣安慰婆婆的話簡直惡心到了極點。
她怎么可能不怨怪婆婆,那么可愛的一個孩子被她帶出來一下下,居然就被人販子拐走了。
如此一想,她的語氣忽地一下子又硬了上去:“就算你現在跟我說這些也于事無補了,也不知道他們把希望帶到哪里去了?有沒有受什么折磨?”
這才是她代多囡的真心話。
可她的真心話剛說出來,沒想到,一直站在旁邊從未說過話,也未曾安慰過她一句的傅興寒厲聲說道:“代多囡,你這是什么態度?”
他看著她,就像看著不知好歹的傻子:“媽幫你帶孩子已經夠幸苦了,你還想怎樣?”
代多囡猝然抬起眼,那里面噙著淚水,冰晶似的目光冰冰涼涼地盯著傅興寒,怒意終究是不受控制,騰地從胸腔中噴薄而出。
假若傅興寒就一直如剛才那樣,站在一邊,乖乖地閉口不言,那她可能還不至于發怒,可現在,她心中的怒意就像滾滾的濃煙快要將自己淹沒,順便也將眼中的淚水燒干了。
她雙眼冒火似地瞪著傅興寒,剛要動一動那好久都沒口出狂言的嘴皮子,卻在下一瞬間驀然醒悟過來,跟傅興寒這樣的人計較生氣,完全就是在浪費生命,只要不是必要,哪怕是一個字,也是浪費精力。
于是,下一秒,代多囡眼中的怒火迅速熄滅,那勃然而發的怒意也慢慢地被壓了下去,所有要說的話也在瞬間被推擠進了嗓眼里,最后竟是一個字也不曾出口。
代多囡掙開還在哽咽的婆婆,眼睛從傅興寒臉上冷漠地掃過又回到了神色早已恢復正常的隊長身上,問:“我們現在可以去看路段監控了嗎?”
語氣平靜,像是怒意從未涌上來過。
隊長點了點頭,提步向前走去。
傅興寒起先對代多囡的不理不睬有些惱怒,隨后又錯愕地看著邁開步子跟上隊長的她,面子里子頓時都掛不住了。
他臉一寒,眸色一沉,伸手就拽住了剛跨出腳的代多囡,然后將她的胳膊使勁往后一扯,代多囡整個身子隨之往后一仰,若不是郝仁伸手扶了一把,她就已經摔倒在地上了。
代多囡堪堪收住倒下的趨勢,還來不及說話,便聽到傅興寒咬牙切齒的聲音:“代多囡,你什么意思?難道在你眼中,媽幫你帶孩子是理所應當,不該辛苦的嗎?”
此話一出,婆婆的哭聲瞬間便悄無聲息,眼睛直勾勾地瞧著代多囡,像在等著她的回答。
代多囡并沒有多余的心思去瞧婆婆,她只盯著傅興寒,神色復雜多變,心中更是五味陳雜,怒意并著一絲說不出的痛和苦。
她道:“傅興寒,你覺得在這個時候,是找孩子重要,還是你問的問題比較重要?”
她的聲音好像很輕很平靜,但又好像清晰無比,鄭地有聲。
傅興寒先是一怔,半晌,他又恢復成原來的神色,說道:“找孩子有警察,你去了能干什么?幫倒忙嗎?”
他完全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可見在他心里,他的問題答案確實比找孩子更重要。
代多囡的心忽然就被澆了個透心涼。
那個時候的她到底是有多瞎,才能找到傅興寒這樣的人?
而她曾經以為的寒心,在此刻看來,根本就不算什么,剛才的這句話才是最極致的寒心。
“哈。”她竟然笑了一聲,也不知道是太無奈了還是被傅興寒給氣笑了,她道:“傅興寒,在你眼里,心里,你們都是辛苦的,唯獨我是閑人一個,是嗎?”
傅興寒沒有說話。
他也同樣盯著代多囡,眼中隱現的怒意也因代多囡的這句話慢慢地消散。
他似乎從來都沒有見過代多囡這樣的眼神,委屈,不滿,憎惡,嫌棄,冷漠。
傅興寒身軀猛然一震,有些畫面驀地像放電影一般,從腦海里閃過。
電光火石間,他終于明白過來。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代多囡的話就變少了,沉默了,就像在這個家里,她是無關緊要的一個人。
曾經因為一件雞毛蒜皮的小事都可以和他吵翻天的代多囡竟然再也不發脾氣了,她乖順的就像依偎在他身邊的一只小貓。
不論是他不管孩子,不收碗,襪子隨脫隨放……,她都只是默默的收拾掉,不喊他也不嘮叨。
即使是過夫妻生活,她也是一完事立馬提褲子走人。
原本他一直以為,這是代多囡的思想覺悟提高了,直到這一刻,看盡她眼里的情緒,他才幡然醒悟,這哪里是她思想覺悟提高了,分明是嫌棄了他,不在乎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