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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涼風云

第四十三章 夢幻泡影、西府之兵

雍涼風云 黃油之手 6942 2022-06-20 08:12:16

  “阿沖!”

  與慕容沖相熟者,皆以其小字鳳皇相稱,唯有苻桐一人例外,呂隆的身影讓她陷入記憶,數日里腦海中流連的都是與慕容沖初識的情形,甚至到了夜有所夢的地步,常常是呼喚出口,才驚覺是夢幻虛妄。

  而在當日宴上,苻同成因為小妹的婚事,對慕容沖心存怨氣,卻也不敢多飲,以免當眾失態,于是落在旁人眼中,就是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

  位次在苻同成側近的人,卻是滅代國后,在朝中日漸受到重用的慕容暐,他好歹也曾是一國之君,亡國入臣以來,在朝野屢遭排擠,也有一腔怨憤,卻不敢在人前流露分毫,面上時刻維持笑臉。

  宴席過后不久,苻堅就將宮人遼東公孫氏賜予劉庫仁為妻,以其討逆、揚威之功遷為振威將軍,厚贈財貨,禮遇與苻姓公侯等同。

  劉庫仁在盛樂已經有妻子,可在當時,雙方卻都默契的沒有提起,苻堅意在混一天下,需要北疆無事,而劉庫仁通過遠逐劉衛辰、內徙庫狄部,迅速整合各部又主動朝覲,已經擺出了足夠的籌碼和態度,再者他也需要前秦的支持,以震懾代國內部仍不服順的部落,穩固自身統治。

  振威將軍一職,雖居上品,位高秩重,卻仍是雜號散官,東漢末,劉備入蜀,后與益州牧劉璋反目,出兵圍困成都,劉璋主動開城出降,劉備將其遷往南郡公安,奉還振威將軍印綬,以及成都宅邸的財物。

  拋開這些虛名,劉庫仁雖在逐走劉衛辰后,名義上執掌代國,在前秦的爵位卻只是一個虛而無實的關內侯,這就可以看出苻堅對他在名位上的限制。

  就拿劉衛辰來說,五公之亂時,他伙同曹轂叛秦,敗逃后被俘,苻堅下令將其放歸,都虛封了個夏陽公。

  之所以有這樣的對比,只能說是苻堅霸主之勢已成,在收買人心這一點上,已經不再像早年間那么慷慨和迫切了,尤其是在奪取襄陽后,更是因處死降將、譏諷名士,大壞此前千金市骨的形象。

  同年夏末,劉庫仁入朝后不到兩個月,剛完成一系列婚嫁禮儀,迎娶公孫榮入賜第,東晉荊州鎮將桓豁病故的消息就傳至長安,前秦國都的氣氛肉眼可見的緊張起來。

  時值末伏,感于戰機難得,苻堅再度下詔,催促胞弟苻融還朝錄尚書事,同時從蒲阪調庶長子苻丕率軍入都守尚書令,另以尚書慕容暐、京兆尹慕容垂、武衛將軍茍萇、揚武將軍姚萇輔佐、配合,征拔包括燕地鮮卑徙民在內的關中各郡府兵陸續開往荊北,又遣黃門郎石越入洛,集結苻重麾下精銳,往魯陽關待命。

  洛陽,呂光府邸。

  “許久未見,大兄近時可還安好?”

  自郡府面見苻重述命完畢,石越就來到姊丈私第,一番洗沐休整,結束議事下值的呂光也正好歸家,只因其身旁還有一人同行,他只得壓下心思暫作寒暄。

  “元度無需見外,此亦吾家姻表,州中別駕、弘農楊文度,月前已為永緒聘定楊氏女郎。”

  呂光止住出迎見禮的內弟石越,雙手分別把著石、楊二人手臂,簡單做了介紹,來到正堂落座,郎舅久未相見,說起長安家事一時間喜笑顏開。

  三年前,執掌宮禁宿衛的太尉李威故去,同年歲末,宮中就發生了魚羊食人一事,朝野局勢波瀾詭譎,主持長安呂宅的呂德世,為免好與公侯交游的侄子呂纂惹禍,就將其誆到了洛陽,呂光對這個庶長子十分看重,為其取表字為永緒。

  如今,呂纂已年滿二十,正式加冠元服,呂光又為之與弘農楊氏議定婚約,將其交在擔任豫州別駕的準岳父楊桓手下歷練。

  弘農楊氏自兩漢時起就是世代名門,東漢末年,更是與汝南袁氏并稱四世三公的大族,但西晉末年,惠帝皇后賈南風聯合楚王司馬瑋發動政變,誅殺以外戚身份專權的三楊,即楊駿、楊珧、楊濟兄弟三人,并夷滅三族,楊氏經此一劫權勢大衰。

  自前秦滅前仇池國,至奪取梁、益二州,東晉方面屢戰屢敗的前任梁州刺史楊亮就出自弘農楊氏,其高祖父就是被曹操所殺的丞相主簿楊修。

  桓豁故去后,桓沖接掌荊州,因前秦勢大,他從北岸的江陵移鎮至南岸的上明,同時將楊亮從西城招來擔任諮議參軍。

  西城是魏興郡治所,三國曹魏時,曹丕取曹魏興盛之意,改西城郡為魏興郡,隸屬荊州,仍治西城縣,西晉時郡治雖屢有變更,但永嘉之后又移還西城。

  楊亮早先從屬于姚襄,姚襄敗于桓溫之手后,他就順勢投靠,雖是出身弘農楊氏這樣的名門,可是既不屬于東海王司馬越一系僚屬,也沒有趕上南渡的第一波次,自然是沒能吃到輔佐司馬睿建立東晉的紅利,再加上此前依附胡族的經歷,因此無論南方本土士族,還是南渡士族,都對較晚南渡的這支弘農楊氏十分排擠。

  而為了改善這種處境,從援救仇池,到據守漢中,再到退據磬險、西城,從主動出擊到退守孤城,楊亮以三個兒子楊廣、楊佺期、楊思平為將,本部兵馬不足,就召集巴獠土兵,可還是節節敗退。

  憑借這股拼勁,楊亮父子在東晉好歹掙得立錐之地,卻忽略了前秦治下留在弘農的族人處境,楊桓就沒有河東薛氏那般的家族武力作為底氣,只能選擇接受征召,入仕前秦以保全家族,為此更放下名門身段,與半胡化的軍事貴族呂氏聯姻。

  自呂婆樓死后,呂光雖屢次立下功勛,卻一直未能進入中兵任職,呂氏因此一副勢頭漸衰的樣子,楊桓絕不會料到,他與呂氏聯姻的決定,卻是在價位最低的時候,投資了即將反彈的潛力股。

  襄陽失陷時,因桓沖坐擁大軍七萬余眾,卻在上明逡巡不進,于是朝中派左衛將軍張玄之入其幕府,以咨謀軍事的名義監軍督兵,桓沖這才一邊繼續找借口繼續拖延,一邊表舉楊亮復任梁州刺史應付了事,趁前秦內部發生叛亂,遣楊氏父子率軍進屯巴郡伐蜀。

  桓沖赴荊州之前,司馬曜、謝安先后為他送行,可他一到荊州,就以當地旱澇交替發生饑荒為由,向建康索要軍糧三十萬斛,事后,坐視襄陽失陷,朝廷問責,他又上疏以解職要挾。

  桓沖常年追隨長兄桓溫,性情深受影響,可以說將桓溫后半生的謹小慎微學了個十足。

  早年的桓溫,尚有博徒孤注一擲的熱血上涌之舉,伐蜀攻滅成漢時,他聽取謀主袁喬建議,孤軍深入、直取成都,此后固步自封,再無開拓進取的銳意、決斷,三次北伐都是瞻前顧后導致功敗垂成,繼袁喬故去后成為桓溫第二任謀主的習鑿齒,不惜自污也要離開其幕府,就有早早看透這一點的緣故。

  前秦精銳盡出,發兵數十萬南下荊州,攻勢浩大洶涌,南鄉、魯陽、南陽等數郡先后淪陷,可這并不是桓沖最主要的顧慮。

  桓豁臨終前,通過監軍的中書王尋之上表建康,將沔、漢防務分別交予部將毛穆之、朱序,前秦奪取梁、益二州后,楊亮一路退守到西城,毛穆之退屯巴東郡,如今以毛穆之監沔中軍事,又以朱序為南中郎將、梁州刺史,并監沔中軍事守襄陽,與其說是防備前秦,倒不如說是逼迫桓沖早下決斷。

  沔、漢其實是古時漢江上、下游的不同稱呼,此前因謝安權謀,桓沖讓出徐、兗二州刺史,當時已經病重的桓豁料到自己死后,朝廷為了擺脫桓氏武力挾制,必然會以性情極肖桓溫,威勢卻遠遠不如的桓沖接掌荊州。

  而桓豁鎮守荊州多年,幾次親自領軍與前秦交戰,跟王猛也曾交過手,從來沒占到半點便宜,對前沿形勢敗壞的了解遠在桓沖之上。

  桓豁提前布局,就是抓住桓沖的性格弱點,迫其在接手荊州后,不要一頭扎進襄陽,而是依托水路優勢在外部施以援手,以江州為后方,依靠荊、江、揚、豫諸州支持供應,緩緩經營并恢復防御。

  可桓豁到底還是低估了桓沖的保守,在經歷了桓秘與桓熙、桓濟叔侄密謀刺殺一事后,桓沖對家族內部就已不再信任。

  主持建康朝政的謝安為了穩住桓沖,在其前去接管荊州的同時,還以其長子桓嗣出任江州刺史鎮守尋陽。

  桓溫第二次北伐時,擊敗圍攻洛陽的姚襄,可沒過幾年,前燕開始大舉南下,燕、晉兩軍在洛陽拉鋸交戰,洛陽最終失陷。

  在此期間,桓溫以北伐為名,先以水軍入駐合肥,又在赭圻筑城屯兵,時值哀帝司馬丕駕崩,北伐作罷。

  瑯琊王司馬奕繼位后,司馬昱前往洌州與桓溫會面,隨后桓溫移鎮姑孰,而朝中也由褚太后提議,再次封司馬昱為瑯琊王,司馬昱雖未接受,卻也沒拒絕,在東晉,瑯琊王幾乎是太子的代名詞。

  而在桓溫移鎮姑孰的同時,桓沖也奉命平定在江州作亂的姚襄舊將張駿,并實際到任掌握江州近十年。

  桓豁死后桓沖接掌荊州,又以桓嗣接手江州,謝安主政的建康會有這樣的任命,為的就是配合桓豁臨終前的表薦,讓桓沖自己掌握退路,迫其往東面的夏口方向移鎮,居中維系晉軍在江漢水路的優勢,伺機進援襄陽。

  可算計來算計去,桓沖還是固執的先去了江陵,畢竟當初他隨桓溫第一次北伐,就是由此地出兵北上關中,再者桓氏兄弟接連出鎮荊州,數十年的經營扎根,十分熟悉當地的人情、地理,更可以說是大后方,面對前秦的入侵,按理說不可能不出死力。

  可是桓沖到達江陵,才發現實際情況跟他想象的完全不同,自桓溫向東移鎮后,以桓豁代掌荊州,而桓豁為了更好的抵御前秦,將防務重心北移至襄陽,十多年下來,江陵城防馳廢,府庫空虛,加上當時荊州正處于旱澇災后導致的饑荒,條件無法滿足大軍屯駐。

  況且江陵地處江北,南有大江阻隔,東、西、北三面,又隱隱被桓豁遺留的部屬包圍。

  毛穆之、毛球父子屯兵在地處要害的巴東魚復,位于江陵以西上游,朱序鎮守的襄陽則是在江陵北面,要不是前秦滅前涼時攻下南鄉,使襄陽無法再輕松通過沔漢水路上溯支援西城,難以補充兵馬糧草的楊亮也不會放著郡守不做,跑去響應桓沖的招攬充任幕僚。

  魚復一稱源自西周時的魚復國,后屬巴國,秦惠文王時以巴國之地置巴郡,漢武帝在此設江關都尉,掌巴郡軍事。蜀漢時,將魚復改為永安,劉備出兵伐吳,兵敗夷陵后退屯白帝城,就是在永安托孤,西晉時恢復魚復舊稱,桓溫伐蜀時也是由此溯流而上。

  江陵東面,漢水對岸的競陵太守是桓豁庶長子桓石虔,桓溫北伐前秦,兩軍第二次在白鹿原交戰時,晉軍失利損失慘重,若非年不滿十六歲的桓石虔乘馬沖入亂軍救回桓沖,恐怕是當場就要涼了。

  桓溫第三次北伐大敗而歸,諉過于袁真,桓溫麾下有今樊噲之稱的猛將鄧遐,與袁真既是同鄉又是表親,也受到猜忌遭免職,沒幾年就郁郁而終,所以此時的桓石虔可以說是東晉方面在荊州為數不多的猛將了。

  而在江漢水路交匯處的夏口下游,桓豁次子桓石秀時任西陽太守,與其治所一江之隔的南岸就是武昌。桓溫第一次北伐前,曾率大軍順流東下,逼迫朝廷許其北伐并廢黜殷浩,當時就是頓兵于此。

  而在魯陽以東,時為東晉西中郎將、豫州刺史的桓伊就率部駐在淮陽,通過汝潁水系的縱橫河網,直接威脅魯陽,一旦突破就可順水路直下南陽,經新野入樊、鄧二地,更可渡漢水至南岸的襄陽。

  可在桓沖眼里,他所看到的卻是另一種可能,同樣是從淮陽經汝潁水系,不過卻是朝著東南方向,進入淮河到達壽春,接下來就是向南經芍陂、淝水,再從合肥向南經巢湖、濡須水入大江,對岸就是一片空虛的姑孰,縱有桓嗣在尋陽確保后路,可當后路的后路都被截斷時,桓沖、桓嗣父子遠在荊、江二州,照樣是鞭長莫及,到時就只能在荊州跟前秦南下大軍死磕了。

  所以桓沖在看不到自己想要的局面,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保證,最終選擇了放棄襄陽,保全手中實力。

  桓沖的想法看似十分離譜,可這個判斷卻沒有絲毫低估,此時的北府兵剛開始組建,雖然有許多流民帥老卒打底,但畢竟新近成軍,尚未顯露威名。

  淝水之戰,北府兵以少勝多,為世人所熟知,可在此之前,卻少有人知道東晉還有一支西府兵。

  桓豁在荊州的征西將軍府,桓伊在豫州的西中郎將府,都可以稱作西府,而且也繼承了一部分后面要說的這支西府兵,這里要說的西府兵,卻是源自率先舉起東晉北伐大旗,最終因功受忌,憂憤而死的鎮西將軍祖逖。

  祖逖死后,胞弟祖約繼其部眾,后與同為流民帥出身的蘇峻聯合,以討伐外戚庾亮為名,起兵反叛攻入建康,同年遭溫嶠、陶侃聯軍討伐,蘇峻戰敗身死,祖約逃入后趙,被石勒誅殺。

  但參與蘇峻之亂的流民帥部曲,戰敗被俘后也不是全數被殺,不少人在投降、被俘、倒戈后又先后被重新編入晉軍。例如中途脫離叛軍的桓宣所部,以及應桓宣之請趕去救援的毛寶所部,毛寶被攻打桓宣的祖渙、桓撫大敗,大腿被箭矢刺穿血流不止,他卻為陣亡將士大哭后才包扎,之后連夜帶兵再度去救桓宣,極得流民兵擁戴。

  蘇峻之亂后,庾亮離開中樞外鎮蕪湖,陶侃死后,他趁著石勒新故不久,上疏北伐,進號征西將軍,移鎮武昌。

  陶侃死前,派子侄陶斌、陶臻,分別與桓宣、李陽進攻樊城、新野,連續擊敗后趙荊州刺史郭敬,桓宣趁機收復襄陽,并奉陶侃之命留守。

  陶侃死后,桓宣與毛寶隨庾亮北伐,庾亮以桓宣都督沔北、鎮守襄陽,后趙以騎兵七千渡江,分三面掘地道攻城,又是毛寶奉庾亮之命趕去解圍,隨后桓宣渡江反擊至南陽才退軍。

  數月后,石鑒、石閔、夔安、李農等將奉石虎之命,率軍五萬余來襲,沿沔漢水路北岸向下游進軍,李農為競陵太守李陽擊敗,只得掠民七千余戶北還幽冀。

  后趙名將張貉引騎兵兩萬余攻打西陽邾城,晉軍在邾城失利,庾亮未能及時來援,毛寶突圍時與六千余士卒一同于江中溺亡,庾亮為此悲慟不已,不久也成疾病故。

  而在此時的北方,石虎正與段部鮮卑、前燕交戰,與東晉的戰事,雙方很默契的暫時不了了之。

  桓豁死前,與建康書信往來,對前秦出兵可能所做的預判,就是參考的后趙當年來襲的路線,屯兵巴東魚復,堵著前秦由夷陵道出蜀的毛穆之,就是毛寶之子,鎮守襄陽的朱序則是朱燾之子。

  庾亮死后,其弟庾翼接任征西將軍、荊州刺史,仍鎮武昌,時人將庾亮比作豐年美玉,將庾翼比作荒年之谷。

  庾翼到任后,謀求再度北伐,先后遣使與燕王慕容皝、涼州牧張駿聯絡,約定一同進兵,盟友天南地北難以交通,計劃也中途泄露,看起來有點白日做夢,結局注定失敗,但最終還要看他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不是沒人勸阻,可庾翼通通不聽,幾次上表請求,最終朝廷忌憚其麾下合兵四萬余眾,準許他北伐。此時的桓溫,因為娶妻南康公主,成了庾氏的姻親,自然是跟著搖旗吶喊,在當時是為數不多贊同庾翼北伐之人,二人還約定一同平定天下。

  可庾翼未及出兵,就先考慮排除異己,他先是表薦桓宣為梁州刺史,催其趕赴丹水發動攻勢,又命瑯琊內史桓溫率軍入臨淮拉扯東線,自己則提兵經夏口入據襄陽,然后下令在所掌州郡大肆征發役夫、馱畜。

  庾翼在荊州搞得民怨沸騰,他卻扎在襄陽再不挪窩,因為他當初就是為了移鎮襄陽,北伐就是個幌子,真正目的其實是以襄陽為據點伐蜀,又提前猜到朝廷不會答應他移鎮,這才打了個折扣,先移鎮安陸,再來個計中計,以此達成所愿。

  原本鎮守襄陽的桓宣,卻給庾翼以勢逼走,被迫去進攻丹水城壘,反被后趙守將李羆擊敗,毫無意義的折損人馬不說,回到襄陽又被庾翼貶去戍守襄陽南面的峴山。

  值得一提的是,峴山下不遠就是習家池、白馬寺,釋道安受離開桓溫幕府的習鑿齒之邀,與同學、弟子數百人入襄陽,就是在白馬寺落腳。后來徒眾云集,白馬寺狹窄不足使用,釋道安又受邀前往檀溪,以清河張殷的宅第為基礎,改建成檀溪寺,又由于使用貴宦所獻銅料萬斤鑄丈六佛像,時人亦稱之為金德寺。

  桓宣回到襄陽后不久,當初他鎮守襄陽抵御后趙進犯,曾與毛寶一同趕來救援的王愆期,正擔任南蠻校尉鎮守江陵,因病乞休。

  庾翼見桓宣還算聽話,事后也沒到處抱怨,就準備補償他一下,于是任命他為鎮南將軍、南郡守,前去江陵代替王愆期。桓宣也已是老病之軀,還要頂替對他有救援恩義的王愆期,這一下更是心中慚愧、郁悶,導致病情加重,沒能赴任,一月不到就病故了。

  同年,康帝司馬岳駕崩,死前聽取何充建議,以年僅一歲的司馬聃繼位,其母褚蒜子則以太后身份第一次臨朝,并召庾冰入朝參與輔政,這已經是兩年內,換的第三個皇帝了,歲末,因病辭讓的庾冰病故。

  兩年前,遷豫州刺史、西中郎將的庾懌,以謀殺江州刺史王允之事敗,遭皇帝外甥斥責,庾懌都沒有上表自辯,就飲毒自盡,而成帝司馬衍也在不久后駕崩。

  桓宣死后次年,庾翼也因朝中生變,家人亡故,身心憔悴從而一病不起,最后死于背疽感染導致的并發癥。

  庾翼赴外鎮后,原本在朝中參與輔政的庾冰,因為支持弟弟北伐,在其移鎮后出外代掌武昌,而在庾氏兄弟相繼出外后,康帝司馬岳病重,在朝中主導輔政的庾氏盟友,中書監何充卻與庾氏兄弟因帝位繼承人選出現意見不合,雙方由此發生對立。

  庾氏兄弟覺得甥孫血緣較遠,早晚因猜忌生出禍患,想要扶立長君,由司馬昱繼位,而何充卻力主襁褓中的司馬聃繼位,在庾翼死后,何充憑借擁立之功,更是推舉桓溫上位,取代庾氏出鎮荊州,掘了庾氏的根基。

  作為庾氏甥婿的桓溫到任荊州后,也迅速翻臉,先后將妻族表弟庾方之、庾愛之二人廢黜,然后流放去了豫章。伐蜀的準備工作,庾翼死前已經完成的差不多了,果子成熟卻讓桓溫給摘了,桓溫出鎮荊州不到兩年,就出兵伐蜀攻滅成漢,由此起飛走上權臣之路。

  桓溫出身龍亢桓氏,桓宣、桓伊則是铚縣桓氏,都是出自譙郡,只是分支不同。桓宣的祖父桓詡,曾任義陽太守,魏文帝時,設義陽郡,治安昌,不久廢置,西晉復置為郡國,治新野,之后又移治復陽。義陽郡東扼兩淮,西控江漢,向來是江淮河漢之間的戰略要地。

  庾翼死前,先是回鎮夏口,接著故技重施,又想移鎮樂鄉,結果被朝廷下詔拒絕。庾翼自知命不久矣,只好先表薦長子庾方之為建武將軍,吞并桓宣的部曲,鎮守襄陽,以征西參軍毛穆之任建武司馬,進行輔佐。之后,庾翼又表薦次子庾愛之為輔國將軍,并接任荊州刺史,同時請以征西司馬義陽人朱燾為南蠻校尉,率軍千人屯戍巴陵。

  襄陽、夏口、巴陵、武昌,這就是庾翼死前依托水路所設計的近乎完美的防線,其中唯一的破綻,就是夏口與襄陽之間相距略遠,這也是他想要移鎮樂鄉的原因。

  樂鄉在競陵郡治所石城西北,北面分別是樊城、安昌,扼控水路,渡江就可居中截斷襄陽、江陵,還能作為夏口上溯襄陽的中間站。

  這也是前秦攻打襄陽前夕,桓豁在臨終前,想要照抄并完善的布置,在他看來,沔漢江淮之間,掌握所有關鍵節點的守相、鎮將,不是桓氏子弟,就是桓氏部屬,如今萬事具備,遠勝庾翼當年的謀劃,就等著桓沖居中掌舵,可世間哪有這么完美的劇本,桓豁死前回光返照的幻想與當年的庾翼如出一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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