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敲打著窗戶，亞歷克斯在睡夢中皺了皺眉。他又夢見了那個倉庫——賈勒蒼白的手指在書頁間滑動，同學們的啜泣聲在耳邊回蕩。就在那根手指即將停在致命一頁時，一陣輕微的敲門聲將他猛地驚醒。

　　他睜開眼，房間里只有電腦風扇的低鳴。凌晨三點十七分，這個時間不該有人來訪。他屏住呼吸，仔細聽著門外的動靜。

　　“是我。“門外傳來一個刻意壓低的聲音，帶著熟悉的德克薩斯口音。

　　亞歷克斯的肌肉瞬間繃緊——是馬修。理論上，這家伙早該死在去年的圍剿里。

　　他猶豫了幾秒，最終輕手輕腳地走到門前，沒有開燈，只將門拉開一條縫。潮濕的冷風混著雨水的味道鉆了進來，馬修站在門外，渾身濕透，臉色蒼白，但眼睛卻亮得嚇人。

　　“你怎么找到這里的？“亞歷克斯低聲問，警惕地掃了一眼走廊。

　　馬修咧嘴笑了笑，缺了一顆犬齒的牙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格外突兀。“你每周三都會去格林街的洗衣店，經過三個監控死角時，總會下意識摸左手腕——退伍兵的習慣。“

　　亞歷克斯沒有回應，只是側身讓他進來。馬修的動作很快，進門后立刻反手鎖上門，雨衣上的水珠滴在地板上，在寂靜的房間里格外清晰。

　　“你受傷了？“亞歷克斯注意到他左臂不自然地垂著。

　　“小傷。“馬修擺擺手，從懷里掏出一本被防水布包裹的書，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看看這個。“

　　亞歷克斯盯著那本書，沒有立刻伸手。自從圖書清理日后，他對書籍有種本能的抗拒——尤其是馬修這樣的人帶來的。

　　“哪來的？“他問。

　　“費城。“馬修的聲音壓得更低，“那邊的圖書館廢墟里還能挖到點東西。“

　　亞歷克斯終于拿起那本書，翻開第一頁。是一本關于生物工程的舊書，但里面夾著幾張手寫筆記，字跡潦草，記錄著某種血液替代品的實驗數據。

　　“他們不是天生的。“馬修盯著亞歷克斯的反應，“他們只是被改造過的病人，靠輸血茍延殘喘。“

　　亞歷克斯的手指微微發顫。他合上書，深吸一口氣。“你冒險帶這個進城，就為了告訴我這個？“

　　馬修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環顧了一圈亞歷克斯的房間，目光在24小時開機的電腦上停留了一瞬。“你還在查那些外星人的資料？“

　　“習慣而已。“亞歷克斯聳肩，“總得找點事做。“

　　馬修笑了，但笑意未達眼底。“你該看看更實際的東西。“

　　亞歷克斯沉默了一會兒，終于試探性地問：“你……現在到底在做什么？“

　　馬修的眼神閃爍了一下，隨即恢復如常。“找書，找資料，和你一樣。“他站起身，整理了下濕透的雨衣，“我得走了，天亮前還有事。“

　　亞歷克斯盯著他，心里翻涌著無數疑問——馬修是怎么活下來的？他到底在做什么？他是不是已經……

　　但他什么都沒問出口。

　　馬修走到門口，忽然回頭：“對了，下周有個慈善晚宴，湯姆會去。“

　　亞歷克斯皺眉：“你怎么知道？“

　　“傳單上寫的。“馬修丟下一句，隨即消失在走廊的陰影里。

　　門關上后，亞歷克斯站在原地，手里還攥著那本書。雨水順著窗玻璃滑下，模糊了外面的世界。

　　他低頭看了看書里的筆記，又抬頭望向電腦屏幕——那里還停留著他昨晚查閱的外星人資料。

　　最終，他把書塞進了床底，躺回床上，聽著雨聲和電腦風扇的嗡鳴，努力讓自己重新入睡。

　　明天，他還要去上班。

　　邁克像往常一樣，在清晨5:30準時醒來。

　　窗外下著小雨，灰蒙蒙的天色籠罩著紐約。他慢悠悠地洗漱，煮咖啡，烤面包，然后坐在餐桌前發呆。電視里播放著早間新聞——又是關于“夜光慈善晚宴“的預熱報道，鏡頭掃過特邀嘉賓名單時，邁克注意到湯姆·史密斯的名字依然在列。

　　“看來他沒事。“邁克心想，啜了一口咖啡。上周那場詭異的“意外事故“后，獻血中心封鎖了地下一層整整三天。官方說法是設備故障導致的血漿污染，所有相關員工都被要求簽署保密協議。蘇珊請了一周病假，昨天才回來上班，整個人瘦了一圈，眼神飄忽不定，但絕口不提那天的事。

　　邁克穿上雨衣出門。樓道里靜悄悄的，鄰居們似乎都還沒起床。電梯門關上的瞬間，他瞥見走廊盡頭有個黑影閃過——可能是清潔機器人，也可能是巡邏的監控蜘蛛。他已經學會不去在意這些細節。

　　公交車上人不多。邁克習慣性地選了靠窗的位置，望著窗外灰暗的街景發呆。路過第七大道時，那輛被拆卸的獻血車已經重新投入使用，幾個穿白大褂的工作人員正在雨中引導獻血者排隊。一切看起來都很正常。

　　獻血中心的前臺比平時熱鬧。蘇珊正在電腦前處理文件，見到邁克時抬頭笑了笑：“早啊，今天預約名單爆滿，看來周末大家都玩瘋了。“她的聲音有些沙啞，但精神狀態似乎恢復了不少。

　　邁克接過文件夾，快速瀏覽今天的預約名單——沒有湯姆·史密斯，也沒有任何標記為“特別處置“的病例。看來今天會是平靜的一天。

　　“對了，“蘇珊突然壓低聲音，“你聽說了嗎？昨晚東區有個獻血者鬧事，說我們偷了他的血。“她搖搖頭，“保安把他拖出去的時候，那家伙一直喊著什么'藍色血漿'。“

　　邁克的手指微微一頓：“后來呢？“

　　“誰知道呢，“蘇珊聳聳肩，“這種瘋子每個月都有幾個。“她遞給他一杯咖啡，“別想太多，今天12號診室空調壞了，記得多穿件白大褂。“

　　上午的工作如常進行。邁克接待了七個預約咨詢者——有每月固定來獻血的上班族，有第一次來緊張得發抖的大學生，還有喋喋不休抱怨政府養老金政策的老太太。每個人都帶著各自的焦慮和故事，但沒有人提起噩夢、失蹤的家人或反抗軍。

　　午餐時間，邁克獨自坐在員工休息室啃三明治。電視里正在重播昨晚的真人秀——特朗普和拜登在佛羅里達打高爾夫，歐洲來的吸血鬼伯爵擔任裁判。邁克注意到伯爵手腕上戴著和湯姆同款的百達翡麗。

　　下午三點，最后一個咨詢者離開后，邁克開始整理檔案。窗外雨停了，一縷微弱的陽光透過云層，在辦公桌上投下模糊的光斑。他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是一條來自未知號碼的短信：

　　“今晚8點，胡佛公園天文臺。“

　　邁克盯著那條短信看了很久，直到陽光再次被烏云遮蔽。他刪掉短信，繼續整理文件，仿佛什么都沒發生過。

　　下班時，蘇珊叫住他：“周末有空嗎？我那個編程課需要搭檔...“

　　“當然，“邁克笑了笑，“我很樂意。“

　　走出獻血中心大門時，邁克習慣性地摸了摸左手腕。遠處的監控攝像頭緩緩轉動，像一只慵懶的眼睛。他深吸一口氣，融入下班的人潮中。今晚他值夜班，現在得回家補個覺。

　　至于那條短信？也許他會去，也許不會。在這個時代，好奇心往往是最奢侈也最危險的東西。